失去比尔的第九天 (第2/5页)
“好啦,对不起,老兄,不过,你千万不要在女王陛下面前说这种大不敬的话。”他脸上绽开了一个乔·金德曼标志性的笑容,露出一口漂亮的牙齿,修剪整齐的胡子弯弯地翘起来,呈现出一个圆弧。
“你给我下去,”电车司机说,“我才不在乎你是不是警察。”
于是我们在下一站下了电车,一路走向城市的低地。远远地,可以看到高高隆起的游乐场惯性车道,那是非常有名的城市景观。
乔·金德曼此时更是脚下生风一般,他的血肉之躯,他的刚硬,仿佛在尘世之海上漂浮,显得那么逍遥自在,我觉得不光是我,从他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都对他一见倾心。
乔说,居住在那一带的意大利人确实很多,他干警察这个行当经常和意大利人打交道。有经营玉米葡萄糖的阔佬,有烧杀抢掠,无所不为的恶棍一类的家伙,但也有成千上万的普通人,早先因为在自家院子里开酒厂而惹上麻烦。事情虽然早已成为过去,但是乔的面孔曾经出现在十几户人家里,所以总是被人认出来。他顺着林地大道往前走,似乎颇受欢迎。虽然隔着街道,那些人还是很乐意跟他打招呼。
“嘿,警官,现在我们过上好日子了。”
“你好啊,索尔罗先生,很高兴见到你。”乔寒暄着,在自己营造的空气中飘然若仙。
写下这段文字让我感到无比快乐,因为这是一件快乐的往事,这是一个让卡西感到快乐的日子。
乔买了门票,陪我们一道走进月神公园的大门,似乎仍然在护送着一小拨身份显赫的王室贵族。这时候,天气决定不再和我们过不去——早晨的薄雾一直笼罩着整个城市,不肯隐退,突然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慷慨的天空张开所有的手臂拥抱我们,拥抱金灿灿的工厂,还有向四面八方伸展开去的熙熙攘攘的街道。如果说美国有可能是一座天堂的话,这座天堂此时仿佛展露在我们面前,取代了第一批白种人当年发现的那个完好无损的领地——这段故事是迪林杰先生讲给我听的。这美妙的天堂驱散了一切:白种人定居美国之后随之而来的痛苦和恐惧,贝洛太太声称由自己的祖先建造的第一座小木屋,还有那第一个杂乱不堪的村落,再后来,房屋像洪水一样在高低不平的田野上蔓延,形成了一个镇子,然后又制造出城市的喧嚣——这一切仿佛都消失了。游乐场远处是库亚霍伽河,有时候,它就像是一头虚弱的动物正在偷偷摸摸地溜走,庞大的躯体散发出一股恶臭,就在突然之间,简直像被施了魔法一样,河水又重新焕发出昔日的美丽光彩,世界伸出的巨手并没有把肮脏晦暗的河水改变多少。如此一来,它污秽不堪的外表只不过是一件滑稽的外衣,掩藏了它宝石一般的光彩,黄色那般奇异,绿色那般亮泽,棕色如同爱尔兰的沼泽一样可爱。我的心一阵欢悦,就像雉鸡从灌木丛里腾空飞起,眼前的美景让它目瞪口呆,又惊又喜,不由得张大了翅膀。
我们接着往里走。乔·金德曼躲开卡西,悄悄对我说,过去有一段时间,“黑种人”是不允许进入游乐场的,免得让上等公民感到不悦。他用热辣辣的目光看着我,这让我开始感觉和他越来越亲近。我也开始一点点了解他。那天,卡西穿着自己最体面的衣服,一路上汗水淋漓,沉浸在梦幻一般的幸福中,脸上闪着动人的光彩,我很不明白她怎么会让人感到不快,更不要说妨碍别人了。她使城市、公民和天堂之门合而为一,正如约翰·班扬在他那本古老的书里所写的那样。她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人物,任何求婚者都配不上她。她的胳膊粗壮有力,光泽的小腿曲线优美,她的胸脯那般坚挺,任何一个老水手都愿意让她站在船头增添光彩,引领船只奇迹般地穿越风暴——这些在我看来,都是无与伦比的人类之美。
乔·金德曼在那天制定的唯一的法则就是要求我们必须玩遍所有的游乐项目,一个不落,不管我们害不害怕,愿不愿意。他买来一大把入场券,攥在手里,就像握着一小束花。他神气活现地领着我们俩从一个场地走到另一个场地,看样子对每个项目都了如指掌。我和卡西对椰子发起轰炸,就像亚马孙族的古希腊女战士把区区几个男人打得落花流水。我们领取了两个泰迪熊,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就像抱着我们俩的奇异婚姻产生的两个新生婴儿。我们绕了一圈又一圈,迂回接近园区中间最吸引人的项目,它仿佛是一个罪恶的念头盘旋在我们头顶上,曲里拐弯,错综复杂。到底是天堂还是地狱,我们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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