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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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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不时地,我努力讲述我的故事,不经意触碰到比单单一个伤口更加心痛的东西。它更像是邪念,是恶毒的混合体,哪怕是轻轻一碰都会招致病痛与忧愁,和能够治愈疾病的国王的触碰恰恰相反。在触碰的那一刹那,还会引发最深切的惊慌,是不幸正在靠近的惊慌,甚至恐惧,不,尤其是恐惧,就好像小时候那些古老而黑暗的噩梦,总让人迷失在最浓密、最漆黑的森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慢慢、慢慢逼近。小时候,我常常会哭着从这种梦中醒来,现在我在会议记录本上写作时,也时常会哭,甚至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哭,却因此哭得更加伤心。我已唤醒了真相之神,他们的力量掌控了我。

战争结束了。我多多少少为自己曾经参军而感到自豪。但是参与这场“外国”战争的自豪感在爱尔兰无足轻重。成千上万的人去英格兰的工厂工作,也有不计其数的人加入到各种武装力量中,他们自然了解这场战争。然而那些一直在国内的,以及那些不赞同任何与英国结盟的势力的人,对这场战争一无所知,或者充满鄙夷。爱尔兰一滴汽油都没有,所有想要的东西都是定量供应的,沼泽里挖出来的泥炭块比以往几千年来任何时候都多。这场战争带来的只有极度的不便。

但是战争结束了。我回到家中,面对的是沉默,是大家脸上的惊讶,好像他们忘了我曾离开过——“啊,杰克,啊,杰克,最近如何?你前段时间去哪里了呀?”诸如此类的蠢话从未停止过。

如果我留下,军队会提供我半个上校职位。我很高兴能有这样的待遇。但是曼无法承受,我想她经历的已经够多了。

“我想你留在我身边,”她说,“我想你留在我身边。”

战争过后,各地一片混乱,但是与此同时,许多限制都被解除了。罗马终于通过了汤姆的废止婚姻申请。萝珊被指控多项罪名,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仿佛这场婚姻从未存在过。妈妈派我和冈特神父一起前往那间阴沉的铁皮屋告诉她这个消息,那不是什么值得珍藏的一天,而且我震惊地发现她怀孕了,但似乎并不是汤姆的孩子。她和汤姆没有孩子。孩子出生之后,通过我妹妹提茜所在的修女会,被收养去了英格兰。萝珊被送进了斯莱戈精神病院,我相信她不久之后死于肺结核。至此,这段糟糕的故事告一段落。

他们在都柏林举办婚礼的那天,那个美好而明亮的日子,如果你对我,或者汤姆,或者任何人说,战争结束之后她会进疯人院,不久之后撒手人寰,我一定不会相信。没有人能想到如此明媚耀眼的女孩会落得这般下场。

那之后在港口的家里,无数个早晨,我醒来,感觉自己就像是深海里的海草,被风暴冲上海岸,不知在何处,口干舌燥,对世界充满愤懑,擦伤和刀伤作痛,隐隐回想起那些侮辱和咒骂,查看昨夜残存的狼藉,四处乱扔的餐具、阿克洛茶壶、伯利克小篮子、德累斯顿牧羊女,从墙上掉落的照片,四处散落的烟蒂,母亲的桌巾掉落在房间各个角落,地毯皱巴巴地挤在墙角,脑袋里回荡着野蛮的声音,我自己的和她的,如果我往我们的卧室里看一眼,是的,曼躺在床上,她逐渐变白的头发散落在脏兮兮的枕头上,麦琪大概就挤在她旁边,肯定是我又把她放到了那里,曼哭着喊着要人陪,要人安慰,她害怕极了,酩酊大醉,她没法表达她的恐惧,她只是恐惧的容器。

麦琪想当演员,我们决定让她去都柏林读当地的演艺学校。妈妈安排厄休拉去利物浦接受护士培训。所以就只剩我们俩了。兄弟也好,妈妈也罢,敲门声越来越难得,最后彻底消失,似乎我们不幸的人生像高速旋转的陀螺一般把所有人都甩脱开去,尽管他们努力试着坚持过。在这种情况下,唯一能像你的结婚典礼那样把这群人带回来的,大概只有你的葬礼了。

让曼和麦琪分离不亚于苦路<a id="jz_1_1" href="#jzyy_1_1"><sup>[1]</sup></a>。麦琪拖着行李箱艰难离开的那晚——那是1947年,那年的雪下得很大——跨过火车站台的石板路,如苍鹭般修长,蓝色的大衣衬得她比原本更加瘦削,还有那一头鲜明的黑发,曼用杜松子酒来麻痹自己,尽了极大的努力试图消解自身的存在,她喝的酒大概比得上那天斯莱戈下的所有的雪,整个爱尔兰下的雪,那场让世间万物——镇上乱糟糟的屋顶、实用主义的道路、菲尼斯克林沿路精致的房屋——都陷入奇异的寂静的雪,那场让河流也冻结的雪。

两瓶杜松子酒对她不成问题,整个傍晚到夜里她喝酒的时候还几乎是四平八稳,这次她不像往常那般在她的卧室喝酒,而是在厨房的餐桌上,仿佛她现在不需要再避开谁了,完全不用。等她喝完,她一定是在那冰冷的厨房里脱下了衣服,她一定是脱得丝毫不剩,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满身伤痕,然后穿过前门,走进那片迷宫一般的、白茫茫的雪中。我会知道是因为当时我正站在客厅的窗前,往外看去,奇怪这雪一直下,到底什么时候能停,然后我看到瘦弱的她在离家六米开外,她要是再走远一点,我就看不到她了。我急忙跑出房间和走廊,飞快冲到路上,拖鞋底下的雪非常危险,所以我好像一下子成了莫斯科人,一路狂奔,雪花像鞭子抽打着我的脸,抽呀抽呀,等我靠近她,我大喊着问她要去哪里。她喝醉后的声音颇为奇怪,用词却依旧准确,“我在找河”,虽然因为这场雪,她找不到通往河流的路,但是她还是想要继续往前,所以我冲向她,将她拥入怀中,几乎是一把将她抓进了怀里,震惊,震惊于她居然是那么的轻,哪怕是在那种奇异的紧急情况下,她本身已经很高了,我抱着她回去,努力避免和她一起摔倒,同时还惊叹于这个世界此刻的洁白无瑕了,一切,不仅仅是覆盖了一切,而是擦除、抹去了一切,仿佛我们的故事也可以回归空白的一页,还未开始书写,大概只有我们爱情的第一个承诺。

我怎么能扔下这样的她?与女儿分离,混乱迷茫,酗酒更烈,就像愤怒急躁的孩子在擦掉画好的画。

有些事我几乎快忘了,我怎么能忘呢?也许是因为它招来了如此怪异的悲伤、迷茫。但是麦琪走后几个月,一天她坐火车回家,说她已经给她母亲“预定”了——奇怪的词,好像是在说酒店——一家位于中部地区的戒酒医院,距离马林加<a id="jz_2_1" href="#jzyy_1_2"><sup>[2]</sup></a>几英里远。不论麦琪和她说了什么,不论她找到什么好时机劝她过去,曼同意了,我几乎不敢相信。爸爸,不是我,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开着他的老爷车送她过去,后来他告诉我,曼“精神焕发”,他常常这样说,而且兴高采烈,他说在那辆老爷车里真的能感觉好事将近。他们在十天的时间里以某种方式将曼“制服”,用某种药,大概是吗啡,我不知道,再十天之后她就回来了,安然无恙,井井有条。

“曼,”我说,“曼,”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在此之前我已经喝了几杯威士忌,我必须承认,她不在的这些夜晚漫长又孤独,可能我说的话很奇怪,“你看起来像个女孩——小女孩。”

“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杰克,”她说,但是神情愉悦,“我不是女孩了。”

她首先去了奎尼家,那时奎尼已经生了五个孩子,她们已经好几年没联系了,这对朋友。但是那天她们一起闲逛,相处得很开心,很开心,曼自己告诉我的,她能和我说话,那样简单、真实、寻常,这个事实给我希望与喜悦。

所以,很不幸,甚至可以说是邪恶与恶心,在这个充满饮酒氛围的家里,也就是说,我自己的饮酒问题,她似乎又坠入其中,就像棒子插到孔里一样轻而易举。我想这真是件糟糕又悲惨的事。天哪,的确如此。

神啊,请原谅我,我祈祷着,请原谅我。

她开始想象,要是麦琪在这里,她可能会重新尝试,重新努力,但是麦琪不在这里,不是吗,她离开了,再也不会住在家里了——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

我没法看她这样为麦琪心烦意乱,我就是受不了。虽然我觉得麦琪离开是好事。我将港口的房子挂在市场上售卖。不论如何,斯莱戈并没有什么值得做的工作,战争之后什么都很稀缺,像样的工作不复存在。战时成千上万的人去英格兰工作,他们根本就没想着要回来,他们自然不会回来,回来是多么荒唐的事。所以我想我在都柏林也许会更好。或者说我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因为我卖房子的价格比我几年前付出去的钱还少。我告诉曼我的计划,她没有异议,这不是马耳他计划,因为等那天到来,她乖乖地上了车,甚至有点急匆匆的,还穿上了手头残存最好的大衣,当她需要付出努力去做某件事时她总会这样鼓励自己,虽然很少见,我们向着都柏林的新房子出发,不曾回头看一眼菲尼斯克林路。

自然,斯莱戈房子的价格换不来什么好东西,所以我在克朗塔夫<a id="jz_3_1" href="#jzyy_1_3"><sup>[3]</sup></a>只能买得起一间很小的房子,但是我们到邓塞维里克路后,曼对此似乎并不在乎,都没有多想,就帮我搬行李,那是我把建筑用的拖车系在汽车后面,从斯莱戈一路拖过来的。尽管我们从没粉刷过那间房子的墙面,自从第一天下午摆好家具之后也几乎没再动过它们——其实我那几箱书也从没打开过,就在那个小小的玄关随意堆放了五年——但是当时,我们让麦琪从她在韦斯特兰街租住的房间搬出来后,它对麦琪而言就是“家”。我想,她本来只打算在假期回家,可怜的人儿,本来只有假期而已。我必须坦白,那间房子里的日子过得都不太开心。一定程度的暴力、疾病、喊叫,从遥远、遥远的过去带来的最后几样东西也被打碎,中间也会有一些平静的日子,那是曼原本的天性又重现光芒,用她的话说,我们笑得“就像下水管道”,那段时间一切云开雨霁——但是用久了的勺子总有弯折的地方,什么都会有裂缝。

【注释】

<a id="jzyy_1_1" href="#jz_1_1">[1]</a> 又称苦路十四处,是耶稣背上十字架,前往刑场游街示众的路途。

<a id="jzyy_1_2" href="#jz_2_1">[2]</a> 位于爱尔兰韦斯特米斯郡的城镇。

<a id="jzyy_1_3" href="#jz_3_1">[3]</a> 位于爱尔兰都柏林市北侧的沿海郊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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