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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第3/5页)

不是这个就是另外一个回答。

他看着她,没有回答;与其他人一样,当被盯着的时候,她就仿佛会在人们的眼皮底下枯萎,变得毫无价值、居心叵测与难以信赖。

“还是在辗转反侧……但总的来说,我觉得她安静些了。”

她从他的身边溜了过去,消失了。

圣约翰的职责是从城里采购所需物资,这样特伦斯就可以在漫长炎热的夏日独自坐在会客室靠门的位置,倾听着楼上的任何响动或者海伦的呼喊。他总是忘记把窗帘拉下,因此总是坐在耀眼的阳光中。这令他感到有一丝焦虑,但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房间又枯燥乏味又令人不适。椅子上搭着帽子,书籍间混杂着药瓶。他试着读书,但好书过于优秀,坏书又太过糟糕,他唯一可以读进去的只有报纸。上面写满的伦敦新闻,以及真实世界中人们举办的宴会、演讲活动,似乎为他展现了真实世界的冰山一角,否则这世界对他来说只有噩梦。然而,每当他把注意力集中到那些印刷字体的时候,就会传来一声海伦的轻柔呼喊,或是契莱太太带来了一些楼上需要的东西,他就会穿着袜子悄悄地跑上楼,把水壶放在卧室门外摆满水壶与茶杯的小桌子上;如果他能见到海伦的话,就会询问,“她怎么样了?”

虽然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却连衣服都不想脱。他在屋里来回地踱步了很久,然后探出窗外,凝视着在灰蓝色的天空下显得格外黑暗的大地。带着恐惧与厌恶,他看了看花园中依然清晰可见的修长的黑色柏树。耳中传来陌生的吱吱嘎嘎声以及摩擦声,这说明大地依旧是温热的。所有这些景象与声音似乎都是不祥之兆,充满了浓浓的恶意与大祸临头的预感;与当地居民、护士、医生以及疾病的可怕力量一起,似乎在密谋着对付他。他们似乎联合起来,尽最大努力令他受到巨大的折磨。他无法适应这种痛苦。但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启示,他以前从来没有意识到,在每一个动作的背后,每一日生活的背后,都隐藏着痛苦,虽然处于休眠状态却时刻准备着毁灭一切;他仿佛可以看到苦难,如同一团火焰,蜷缩在所有行动的边缘,吞噬着男男女女的生命。他平生第一次理解了那些对以前的他来说十分空洞的词语:生活的挣扎;生活的艰难。现在他自己弄明白了,生活是艰难的,充满了痛苦。他望着镇子下面星星点点的灯光,想着亚瑟和苏珊,伊芙琳和佩罗特。他们在不知不觉间开启了冒险之旅,在他们幸福的生活中也可能会出现同样的痛苦。他想知道,他们怎么敢彼此相爱呢;而他自己怎么敢像以前那样生活呢,那样转瞬即逝又漫不经心,不断从一件事跳到另一件事上?怎么能像以前那样爱着蕾切尔呢?他永远也不会拥有安全感了;永远不会相信生活的稳定,或忘记微小的幸福、满足感和安全感背后隐藏着的痛苦深渊了。当回首过往的时候,他觉得他们的幸福从来没有像他现在经历的痛苦这样伟大。他们的幸福中总是存在着某些不完美的东西,某些他们一直渴望却无法企及的东西。那些都是支离破碎、残缺不全的,因为他们都太年轻,还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当周六来临的时候,这一天的安排显然比之前都要严谨。圣约翰提供了帮助;他说自己没什么事情要做,如果能够派上用场的话,他可以一整天都待在别墅里。如同即将一起进行一次艰难探险,他们分配了各自的职责,在一大张纸上制定了一份周密的时间计划,钉在了会客室的门上。考虑到这里与镇子间的距离,以及在偏僻的地方采买不清楚名字的稀有东西的难度,他们非常有必要进行仔细与周密的计划。他们发现完成这些简单而实际的事情竟然出乎意料的困难,就仿佛身为巨人的他们被要求弯腰在地面上把细小的沙粒排列成特定的图案。

他房间的烛光在窗外树木的枝干上闪烁着,随着树枝在黑暗中摇曳,他的脑海中描绘出一幅窗外世界的完整景象;他仿佛看到了那浩瀚的河流与广袤的森林,那辽阔无垠的大地与环绕四周的无边无际的大海;天空自海面急剧升起,宽广开阔,而空气在海天之间深深涤荡。伴随着微风,今晚的夜色是如此浓郁与漆黑;他好奇地思考起来,在这片开阔的空间中,镇子为何如此稀少,那些渺小的光环或他眼里的发光蠕虫是如何在世界上这不断膨胀的荒废区域中四处散落的。在这些镇上住着渺小的男人和女人,微小的男人和女人。噢,一想到要坐在这间小屋子里受苦受难,就觉得这真是太荒唐了。这些有什么要紧的呢?蕾切尔,这个微小的生物,正病恹恹地躺在下面的房间中,而他在自己的小屋中因为她而备受煎熬。在这浩瀚的宇宙中,他们这些躯体的紧密联系以及渺若尘埃,在他的眼中是荒谬可笑的。没有什么是要紧的,他重复道;他们没有力量,没有希望。他靠在窗台上,就这样思考着,直到几乎忘记了身处的时间与空间。然而,尽管他相信这一切都是荒谬可笑的,他们是微乎其微且毫无希望的,但他却从未失去一种感觉:这些想法在某种程度上构成了他与蕾切尔共同生活的一部分。

他随后鞠了一躬,溜了出去。由于双方都需要使用法语,再加上他的乐观主义,他们的交谈进行得十分艰难。况且,特伦斯也对这里的医疗情况有所耳闻,所以对他比对自己遇到的其他医生更为宽容。不知不觉间,他站在了罗德里格斯一边,反对起了似乎对这位医生抱有莫名成见的海伦。

或许是因为更换了医生,蕾切尔第二天看起来有所好转。尽管海伦看起来面色苍白、疲惫不堪,但多日以来一直笼罩在她眼中的阴云略微散去了一些。

“体温高,"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打量着房间,似乎相比其他事物,家具和海伦的刺绣更令他感兴趣。“这种天气下,很难体温不高。不必为此感到惊慌。这是因为我们的脉搏”(他轻轻拍了拍自己毛茸茸的手腕),“脉搏在连续有力地跳动。”

“她对我说话了,”她主动说道。“她问我今天是周几,像以前一样的语气。”

到了周五,她的疾病不再被当做那种一两天内就会痊愈的小疾了;而被看作是那种需要精心护理、至少安排五个人专心照料的大病。但也不需要为此感到焦虑。即便五天没有痊愈,那十天也会痊愈的。罗德里格斯说这种疾病有很多常见的种类。他似乎认为他们过度焦虑了。每次出诊,他的脸上都带着同样的自信。在与特伦斯的交谈中,他总是挥着手,对特伦斯的焦思苦虑与提出的琐碎问题一笑置之,似乎在暗示他们把这种疾病看待得过于严重了。他似乎十分不愿意坐下来。

突然间,毫无任何预兆或者明显的缘由,她的眼中噙满了泪水,顺着面颊缓缓地滚落下来。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泪水,也完全没有试图阻止泪水落下,仿佛根本没有发现自己在哭泣似的。尽管她的话带来了一丝安慰,但眼前的景象令特伦斯感到一阵惊慌;一切都已经失去控制了吗?莫非这种病有着无限的力量?难道一切都会屈服于它?在他的眼中,海伦一直都是坚忍不拔和意志坚定的,但现在却表现得像个孩子一样。他伸手把她揽入怀中,于是她像孩子一般紧紧地抱住他,轻轻地在他的肩膀上啜泣。随后,她自己止住哭泣,擦去了泪水;这么做真傻,她说;太傻了,她重复道,毫无疑问蕾切尔今天好些了。她请求特伦斯原谅她刚才愚蠢的举动。她走到门口停了下来,转身走回来亲吻了一下他,什么都没有说。

“现在他们再也不会滚下来了,”他高兴地说。但她依然凝视着同一位置,无论他对她说些什么,她也并不在意。他悲痛欲绝,无法在她的身旁继续坐下去了。他四处徘徊着,最终找到了正在阳台上阅读《泰晤士日报》的圣约翰。他温柔地把报纸放在了一旁,倾听着特伦斯描述蕾切尔的精神错乱。他对待特伦斯耐心十足,把他当小孩看待一样。

这一天,蕾切尔确实对周遭的事物有了意识。她浮出了那漆黑粘稠的深潭的表面,伴随着波浪上下飘荡;她已经不再有任何自己的意愿;她浮在波浪上,感觉到一丝痛苦,但更多的还是虚弱。随后,波浪又被山坡所替代。她的身体变成了正在融化的雪堆,而她的膝盖由这片光秃秃的巨大山峰之上露了出来。她的确看到了海伦,也看到了身处的房间,但一切都变得苍白而半透明。有时她的视线甚至可以穿透面前的墙壁。有时海伦在离开的时候似乎去了很远的地方,蕾切尔的视线无法追踪到她。这房间中也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蔓延。尽管她竭尽所能想把声音传得更远些,远得有时甚至会变成一只鸟儿扑腾着飞走,但她依然无法确定是否能够传到谈话对象的耳中。时间在这一刻与另一刻之间存在着巨大的间隔或深渊,因为事物依旧会在她的眼前浮现出来;有时候,海伦抬起她的一条胳膊就要花上一个小时,并且每一个急促动作中都存在着漫长的停顿,最后才能把药倒出来。海伦弯腰将她扶起时的身影看起来无比巨大,站在她身旁时就像是坍塌的天花板。然而,在很长一段时间中,她都只能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在床的上方漂浮,她的心灵被驱赶到了身体的某个遥远的角落中,或者逃离了自己的身体,在屋子中四处飘荡。所有的画面都需要经过努力才能够看清,然而特伦斯的画面则需要做出最大的努力,因为他迫使她的心灵回到身体之中去回忆一些事情。她不想进行回忆;当人们打扰她的独处时,她感到很困扰;她渴望独处。除此以外,她在这世上不再需要其他的任何东西。

“手里拿着刀的老妇人,”她回答道,但不是对着特伦斯说的,而是望着他的身后。她似乎在盯着对面架子上的一个花瓶,于是他起身把它取了过来。

尽管海伦刚哭过,特伦斯还是从她的身上看到了对胜利更加强烈的信心;对于他们之间的争论,她率先承认了自己的错误。那个午后在等待勒萨热医生下楼的时候,他感到了巨大的焦虑,但在内心深处依然确信不久之后他就会令大家承认他们的想法错了。

“滚下来?蕾切尔,你看到什么东西滚了下来?那儿什么都没有啊。”

像往常一样,勒萨热医生绷着脸,回答简短。当回应特伦斯的问题“她看起来好些了吗?”的时候,他用一种古怪的方式盯着他说道,“她还有一线生机。”

“你看,他们就在那儿,从山坡上滚了下来,”她突然开口说道。

门关上了,特伦斯走到窗边,把前额抵在窗玻璃上。

他以为她会说自己希望能够读读那些信件,但她却一直一言不发。

“蕾切尔,”她自言自语地重复道。“她还有一线生机。蕾切尔。”

“不,我这几天住在这里了,”他说。“我们刚结束午餐,”他接着说道,“邮差来了。有一捆信是寄给你的——从英国寄来的。”

他们怎么能这样评价蕾切尔呢?就在昨天谁又能真的相信蕾切尔就要死了呢?距离他们订婚,已经过去了四周。两周前她还是健健康康的。仅仅过去了十四天,她怎么就变成了现在的这个状态呢?他完全无法理解他们口中所说的她还有一线生机究竟意味着什么,就如同无法理解他们的订婚意味着什么一样。他转过身向门口走去,周身依旧笼罩在这阴沉的迷雾中。猛然间,他看清了一切。他看清了房间和花园,看清了树木在空中摇曳;没有她,这些事物也可以继续存在;而她却可以死去。自从她生病以来,他第一次准确地记起了她的样子,以及他们之间的感情。感到她近在身旁的那种巨大的幸福感与一种比以往更为强烈的焦虑感混合在一起涌上了他的心头。他不能让她死去;没有她,他无法继续活下去。然而,经过了片刻的挣扎,窗帘再次合了起来,他什么也无法清晰地看到和感受到了。一切都在继续着——依旧像往常那样继续着。除了感觉到心脏跳动时的疼痛以及手指的冰冷,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为了什么事情而感到焦虑。在他看来,他似乎对蕾切尔或对世界上任何人和任何事都毫无感觉。他继续发号施令,安排契莱太太的工作,列出清单,并且时不时上楼把一些东西悄悄地放在蕾切尔门外的桌子上。那天晚上,勒萨热医生似乎不像平时那样绷着脸。他自愿在这里留了一会儿,用同样的态度与圣约翰和特伦斯说着话,好像忘了他们中的哪一个和那位年轻的女士订了婚。他说,“我觉得她今晚的病情十分严重。”

“你是从宾馆过来的吗?”她问道。

他们都没有去睡觉,也没有劝说对方去睡觉,而是敞着门坐在会客室中玩纸牌。圣约翰在沙发上铺了张床,坚持让特伦斯躺在上面。他们开始争论谁应该躺在沙发上,而谁应该躺在几把铺着毯子的椅子上。圣约翰最后强迫特伦斯躺在了沙发上。

当周四一早特伦斯走进她房间的时候,他与往常一样感到信心倍增。她转过身来,努力回想着一些发生在几百英里以外的事情。

“别犯傻了,特伦斯,”他说。“要是不睡觉的话,你就会生病。”

他每天去看望蕾切尔两次,每次的情形都一模一样。走进她那并不十分昏暗的房间,看到那些曲谱与往常一样摆放着,以及她的那些书籍与信件,他的情绪立刻就高涨了起来。当见到她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完全地放下了心。她看上去病得不是非常严重时,他会坐在她的身旁,用他平时一贯的声音对她讲一讲自己最近正在做的事情,只是音调比平时更为低沉;然而当他坐上五分钟后,就会陷入到极度忧郁的情绪中。她与以往大不相同了;他无法使他们的关系恢复往昔的状态了;但尽管他知道自己竭尽全力试图将她带回以往的状态中、令她回忆起他们之间的亲密行为是十分愚蠢的,但当他的努力以失败告终的时候,还是感到了一阵绝望。每当他离开她的房间时,心中总是暗下结论,见到她比不见她还要更加糟糕。然而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地,渴望见到她的愿望又在他的心中萌芽,并且强烈得几乎难以忍受。

“老朋友,”因为特伦斯仍在拒绝,他又开口说道,但却突然停住了,因为担心自己的多愁善感;他发现自己就快要哭出来了。

与此同时,那些房间外的声响、活动,以及别墅中其他人的生活,都在习以为常的阳光下按部就班地继续着。在她生病的第一天,通过她过高的体温,大家就清楚她的状态一定非常糟糕。从那天周二开始,一直到周五,特伦斯的心中充满了怨恨,并不是针对她,而是针对那股将他们分开的外部力量。他回想着他们一起度过的那些琳琅满目的日子。带着一种混合着欢愉与恼怒的古怪心情,他意识到自己此生第一次如此依赖另一个人,以至于自己的幸福完全在由她所操控。日子全都被浪费在了琐琐碎碎、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了。因为在经历了如此亲密无间、如胶似漆的三周后,所有的日常消遣都变得格外枯燥乏味与无足轻重。唯一可以令他容忍的是与圣约翰谈论蕾切尔的病情,仔细地讨论每一个症状及其含义。当这个话题结束以后,他们就继而讨论所有类型的疾病,讨论它们的成因以及治疗方法。

他开始讲出自己一直想要说出口的话,说他为特伦斯感到抱歉,说他喜欢他,也喜欢蕾切尔。她知道他究竟多么喜欢她吗——也许她曾经说过或者问起过?他非常渴望讲出这些话,但考虑到这毕竟是一个非常自私的问题,他最终还是忍住了;现在用这些事情烦扰特伦斯又有什么用呢?况且,他已经陷入半睡半醒的状态中了。但圣约翰却不能马上睡着。他躺在黑暗中思忖着,要是什么事情能马上发生就好了——要是这种焦虑能够赶紧结束就好了。他不在乎发生什么,只要能够打破这种艰难而沉闷的日子就行;即使她死了,他也不会在乎。想到自己根本不在意她的死活,他觉得自己有些背信弃义,但他似乎已经失去了任何感觉。

为了摆脱这令人厌恶的静止画面,蕾切尔再一次闭上了眼睛,发现自己正在泰晤士河下面的隧道中行走,有几个矮小的残疾女人正坐在拱门中玩扑克牌,而隧道墙壁的砖块在缓缓地渗出湿气,不断汇集成小水滴,沿着墙面滑落。过了一会儿,那几个矮小的女人变成了海伦和麦金尼斯护士,站在窗前不停地窃窃私语。

除了卧室门开关了一次以外,整晚都没有传来呼叫或移动的声音。阳光逐渐又洒入了凌乱的房间。在六点钟时,仆人开始活动了;在七点钟时,他们蹑手蹑脚地下楼来到厨房;半个小时以后,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让你待在床上就像让福里斯特先生待在床上一样难,”老妇人说道,“他是一个高大的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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