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半挂坡 (第4/5页)

姜平光着身子从床上起来，抓起一块画布，用笔在上面随手画了几笔，举起来给张燕看：“这就是咱俩在半挂坡的家。一个小农舍，前面我都给你种上向日葵。”

“你有客人？”母亲问。

“嗯。”姜平说，“那里四面环山，解放前有人偷偷在那里种大烟。我爷爷还记得那时候村里每家都是有钱人。后来大烟被禁了，都给烧了。村里人只能靠种土豆为生了。我和堂姐是给家里亲戚送钱和年货去的，那村里没人认识我们，我们开玩笑说是来买地搞开发的，村里人都以为我们是来种大烟的。整个儿闹一个误会。”

“姜平的堂姐和她儿子来了。就是她在纽约送的信。估计是有事找我们帮忙吧。”

“那都出北京了，在河北吧？”张燕说。

“不是找我们，”老太太纠正道，“是找你帮忙。”

“离北京不远，官厅水库往北，在松山那边一个山沟里。”

北京的高干大院保安很严密，姜平堂姐和姜盐需要出示证件、登记，还要把证件留在传达室，出来的时候再领取。大院外面是一个典型的北京街道，大院的门是浅灰色，只有一小条缝，供警卫人员巡视外面的来客。进了院子似乎到了一个封闭的公园，外面市井的喧闹被鸟声替代了，一条小道两边都是灌木，隐约可以看到灌木丛中有房子，但是每栋之间的距离很长，几乎都看不见，比一般的别墅要更加注意保护隐私。

“在什么地方？”

张燕站在门口等董黛，她还是记不得这个堂姐的模样，一直到一个个子不高的中年女性带着一个大个子男孩走到她面前，才想起来。堂姐是个瘦小的女人，但是很精致，快二十年了也没怎么变样，不愧为中医，会保养。身边的男孩看着有点眼熟，再三打量以后觉得她没见过这个孩子。“堂姐好，”张燕热情地说，“这是你的儿子吗？大帅哥啊。”

“我得去住半挂坡。”姜平说，“那是我爸老家，我和堂姐头一次开车回去，村里人以为我们是来种大烟的。”

董黛一愣，说：“姜盐，叫阿姨。”

“那你要住哪儿？”

姜盐很礼貌地叫了一声“阿姨”，张燕听得出来这孩子是美国长大的，说中文有独特的美籍华人口音。

“你真俗！”姜平笑话她。

进屋以后，张燕介绍了还在看报纸的母亲，给两位客人沏了茶，老太太勉强打了招呼，但是注意力还是在报纸上。

那时候，张燕和姜平是两个穷学生，周末张燕就赶到纽约，在姜平的地下室里一起过周末。有一天下午，他俩做完爱躺在床上聊天，姜平问张燕，如果有钱，她想住什么样的房子，张燕脱口而出：“Roger他们家那样的，邮编必须是10019到10021的。”

“姜平信上说您有事找我帮忙，您讲吧。不用客气。我们能帮肯定帮。”

纽约到北京的飞行时间是十三个小时。十几年了，张燕早就忘了半挂坡这件事情。还是陈警官给她打电话去认尸无意中说到半挂坡，她才想起来这个地方。在飞机上，姜平的信像电流一样刺激了她的记忆，半挂坡又在张燕脑子里满血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