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分 (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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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关店铺门，跑出去了，跑了几步又跑回来。

他挂了电话，跟甄珍说了声：“对不起，我儿子发高烧。”

“有事一定来这儿找我。”

杜仲吃了一惊，手机响了，他接电话：“嗯，什么？哪个医院？我马上过去。

甄珍看着他乘坐的电梯升了上去。

“公安局。”

她把那颗核桃，重新放回到衣服口袋里，从那以后，她不再去那家店，也不再去看那艘邮轮了。

“你在哪上班？”

邓立钢和石毕，最终被判了死刑，宋红玉被判了无期徒刑。邓立钢、石毕、宋红玉不停地上诉，上诉被驳回。他们往更高级别的司法部门上诉。再驳回，折腾了整整五年，最终维持原判。石毕在监狱里吃了睡，睡了吃，养得圆润白胖，面容慈祥。接到判决书，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我活着就是行尸走肉，吃，浪费粮食，睡，浪费地方。早点掐了我这口气，与己与人都方便了。

“是。”

我问他：“记者要采访你，你接受吗？”

杜仲想了想：“7年了。”

石毕摇头说：“对不起，我就不接受采访了。活到这个份上，还有啥好说的？真的没啥说的了，拿我的人生经历，好好给后人提个醒吧。”

“一直在我的口袋里揣着。”

“有啥跟我说的吗？”我问。

杜仲过来核桃看：“刀工这么幼稚，你还留着？”

石毕看着我笑了：“明人不说暗话，如果五年前没有抓住我，我还会作案，幸好被你们抓了，消除了这个隐患。”

“还记得这个吗？”

“上诉再次被驳回了，你有什么想法？”

甄珍从口袋里，掏出来那个，被揉搓得油光锃亮的核桃。

“已经多活了五年，不能再贪得无厌了。我这人，看中尊严。经历得多了，心理素质也够用，我会平静对待。”

“三年。上学的时候，学过一篇古文《核舟记》，我就有一个想法，也做这么一艘船。”

“不想见什么人吗？”

“做了多长时间？”

石毕摇头：“我跟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了。”

杜仲点点头。

宋红玉的反应非常激烈，她困兽一样吼叫着，在牢房里徘徊着，用拳头敲打着墙壁，用脑袋撞墙。

甄珍摇头：“这艘船是你做的？”

邓立钢接到最后的判决，呆坐在监舍里一言不发。他的性格，管教用了五年的时间，都没有摸透。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天意。邓立钢他们被捕的那天，是2011年11月3号，执行死刑的日期定在2016年的11月3号。我说过三这个数字是邓立钢的吉祥数字，还真的应了。

杜仲说：“你妈来这里找过我，是你那个同学告诉她的。你们家搬到外地去，也是你那个同学告诉我的。你跟她有联系吗？”

死刑执行的前一天，黄老琪代表家属，去监牢见邓立钢最后一面。五年的牢狱生活，捂白了邓立钢的皮肤，他毛发乌黑，没有一根白头发。黄老琪打开熟食的包装让他吃。他吃了，完全没有我审他的时候，吃得那么嚣张。

甄珍问：“你知道我离开雪城了？”

他跟黄老琪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冤枉！”

“这可太稀罕了！你什么时候回雪城的？”杜仲笑得露出满口整齐的白牙。

黄老琪抬起眼睛看着他：“你有啥冤枉的？你是我表弟，从小我看你长大。你不是一个善茬子。从嘴到手，你哪样亏都不吃。冤枉这个词，真不是给你准备的。你说你杀了那么多人，够政府枪毙你多少次了？才判你一回死刑。你还吵吵啥？”

甄珍微笑着点头：“是我。”

邓立钢低下头，不说话了。

杜仲的眼睛立刻亮了：“甄珍吗？”

黄老琪：“我这么说，你心里不好受吧？”

甄珍点点头：“我是。”

邓立钢用手背，在眼睛处抹了一下。声音低沉地说：“哥，这是咱俩这辈子见的最后一面，你说我能好受吗？”

杜仲不敢认：“你是……”

“你在里面没受罪，你妈月月两千三千的，让我给你往大账上存钱。”

甄珍微笑着看他。

“我不能给我妈尽孝了。”

杜仲觉得诧异，抬头看她。

“你妈是我亲姨，我不能不管她。”

甄珍没有说话。

邓立钢吃不下去了，他放下了手里的红肠说：“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在足疗馆的走廊里走，彭兆林拿枪追我，我拼命往外跑。我跑到哪儿，那里的栅板就拉下来，四周全都黑了。一丝光亮都没了。地面突然软了，我站都站不住。下面有吸力使劲往下拽我。我被活活憋醒了。你说，这个梦是不是预示着天塌地陷？”

“看中什么了？”杜仲的语气亲情温和。

黄老琪叹了一口气说：“兄弟，明天就是你的大限，还用预示吗？”

甄珍心里出现了另一个男人，他一闪而过了。邱枫走后，甄珍又来到了青檀大厦，她乘滚动电梯，下到地下一层。跟电梯对着的柜台里，依旧摆着那艘木质的大邮轮。这次她意外地看到了这个店的主人。他脸冲里坐着柜台里。甄珍站在柜台前，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背影。店主察觉到了，转过身来，这个人真的是杜仲。

狱警进来说：“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