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 上部 第五章 (第4/5页)
这时我才明白她葫芦里藏着什么迷魂药,我上去抚摸着石狗夸奖:“啊哟,这师傅的手艺真好,你看这对眼睛,跟活的一样。”林婴婴说:“何止是师傅的手艺好,你看这石头也是百里挑一的,这是浙江雁荡山上的大青石,比铁还要硬,还要重。”转身她对静子说,“姐姐你说,你走进去,它怎么进去啊,除非金处长是个大力士。金处长,你能扛进去吗?”
她说:“你才咬人!你不就想说我是狗嘴嘛,狗嘴吐不出象牙。”
我说:“我能把它从车里搬下来就不错了。”
我想了想,知道她在说什么,骂她:“你这张嘴巴,像——专干咬人的活!”
她说:“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等车进去了你把它搬下来,搬进姐姐的屋里。”
她说:“就是不好意思在你面前说。行了,不说了,你自己去想吧,其实这很容易想到的,你想,什么样的女人是这样的?你需要时就见她,不要了就恨不得躲着她。”
我们俩就这样一唱一和,鼓动静子去吩咐断手佬开门。静子去吩咐了,断手佬也听了,门就开了,汽车轰的一声就进去了。车子停在静子宿舍门前,我和司机负责把石狗搬进屋,林婴婴则择机四顾,一边套静子的话。院内静得出奇,几无人影。
我说:“又不是让你在大会上说,这儿除了这些沉默的小草和石头,只有我听得见。”
“哗,这里面好大哦,姐姐,这里有多少孩子啊。”
她说:“不好意思说。”
“五十个。”
我说:“说话一半最滑头。”
“不多嘛,怎么要这么大的地方。”
她说:“我突然觉得静子就像……啊,算了,不说了。”一脸诡异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孩子们已经来这儿了。”
我说:“你笑什么?”
“这房子很古老气派啊,古代的建筑就是气派。”
车子一直往郊外开,开了至少几十公里,开进了一片田野,看到一条清澈的小溪,我们才停车。下了车后,司机守着车,我和林婴婴沿着小溪往前走。中秋已过,田野里不时飘来阵阵稻花香,清澈的溪水里跳动着欢乐的阳光,加上李士武刚刚被我们除掉,我的心情出现了自妻子女儿离别我后快一年来从未有过的舒畅。我们一边走一边说了好多最近工作上的事情,都是高兴事,越说心里越开朗。突然,林婴婴好像突然想起静子似的,问我:“嗳,你那个静子园长呢,怎么好久没见她来找你了。”我说:“我们本来就见得不多,见她都是有事情,需要她。”她笑道:“没事就恨不得不见她?”我说:“差不多吧。”她突然格格地笑。
“嗯。”
是李士武被杀后不久的一个周末,林婴婴约我在雨花台见面。到了雨花台,她让我上她的车,叫司机往郊外开。这是我第一次坐她的车,那车啊比胖子坐的车还要好,真皮座位,桃木装饰,漆水亮得刺眼,摸上去光溜溜的,苍蝇停上去一定停不住,会滑下来。我不认识这车是什么牌子,据说是美国的什么牌。这也是我第一次正式见她的司机(上次只看见一个背影),是一个中年男子,满脸大胡子,戴墨镜,穿西装,搞得比我还派头。他对主人言听计从,但嘴巴基本是不用的,最多用的是“嗯”,要不就是点头,或者摇头。以后也是这样,我一度甚至怀疑他是哑巴。
“怎么没看见孩子呢?”
后来,刘小颖告诉我,林婴婴经常去裁缝店,我也没太在意。因为我想,像她这种大小姐,富贵人家的子女,钱不是用来维持生计的,而是维护面子的,每天花钱熨烫衣服、擦亮皮鞋,是她要维持体面的一部分。我根本没想到,这竟然是我将来麻烦的一部分。
“现在是午休时间。”
大约是林婴婴给胖子当秘书后不久,一天早上,我去书店闲逛,发现离书店不远,在书店斜对面,新开了一家裁缝店。一个跛足的三十来岁年纪的汉子正在一扇扇地卸下排门,摆出裁缝店的招牌。此人似乎很在意地看了我一眼,但我没太在意。
两人边说边打开门,帮助我和司机把石狗弄进屋。进门前,我注意到,对面楼里出来一个人,穿着白大褂,站在阳台上,在朝这边张望。为了多套她一些话,林婴婴一进屋便对屋里面的所有东西都表现出好奇,向静子问这问那。静子如前一样,并不乐意作答,但碍于情面也尽量应付着。
刘小颖的书店就开在我们单位大门口,离我很近,这样便于我们可以随时联系。
林婴婴看见墙上有好多幅静子和成群孩子的合影,问静子:“这就是你的孩子们吗?”
2
“嗯。”
我想总有一天,你也要吃不了兜着走,你这个大汉奸!就这样,林婴婴给我制造的这个麻烦——小麻烦——算是就这么给我就地解决了。但是,她接着又不停地给我制造麻烦:越来越多的麻烦,有的麻烦太大太大了,我们都无法解决。为了解决这些麻烦,我们都将面临生和死的考验。
“金处长,你来看,他们真可爱,看了他们我就想起自己的小时候了。”
“那好吧,先放他一马。”他说,“不过这只四眼狗,总有一天我要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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