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 上部 第二章 (第5/5页)
我像是听到同志的声音,感到了体内燃烧的热烈。隔着门板,我真想对他说:白大怡,你演技不错,一定要继续演下去啊,这出戏,可能就是你一生的戏!
正在他苦思冥想之际,小桃子有说有笑地从他身边舞过,他听到小桃子的声音,他的记忆一下子被唤醒了……那是几个月前,还是中央大学大气科学系学代委主席的小桃子走在游行队伍的最前列,高喊着“打倒日本鬼子!”、“打倒亡国奴!”的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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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士武老是盯着小桃子看,好像认识她似的,却又一时想不起是谁。
当天晚上,我兴奋地来到诊所汇报白大怡的最新情况。也许是悲痛压垮了他,革老听罢,没有像我想象的那么高兴,他皱着眉头说道:“我担心事情不会像你说的那么简单。”他甚至怀疑我在门前成功偷听的事,“首先你这样做太冒险了,其次你遇到的太巧了,刚好被你听到最核心的秘密。”革老沉思着说,他担心这是敌人有意给我下的套——这么说,我已经成了敌人砧板上的肉,怪吓人的。对此,我坚决予以否认,“这绝对不会,如果是我出去在后,你的担心也许有道理,但当时我是先出去的,他们出去时我已经在厕所里。”但革老还是心有余虑,继续质疑我,“依我看,如果他真的是被中华门的警告给吓住了,他应该什么都不说。”我说:“可那样他又无法应付鬼子,他说一些藏一些,既可以应付鬼子,也算是可以敷衍我们。”革老想了想,说:“我不知道密码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能做到又有说又有藏。”
小老虎和小桃子在服务员的引导下,手牵着手走进舞厅,找了一张桌子坐下。随着一支新曲响起,小老虎和小桃子步入舞池。
革灵刚才一直在听,没有插嘴,这会儿说到她的“领地”上来了,她接过父亲的话头,说:“爸,这我跟你说吧,密码就是上了锁的保险柜,你要打开保险柜必须要有钥匙。打个比方说,现在这个保险柜有五把锁,白大怡只交出了两把或者三把真钥匙,但还有几把交的是假的,打不开锁,他就推脱说别人把锁换了。”
与此同时,中华门、中山门和小老虎、小桃子,根据我提供的情况已经顺利入住招待所,在房间里静候白大怡回去。他们等啊等,久等不见人回,心中忐忑不安。绵绵的舞曲声不时从窗外飘来,透过闪烁的霓虹灯光,他们仿佛看见白大怡正在楼上舞池里翩然起舞。十一点钟,中华门派出的年轻的小老虎和小桃子,装扮成一对恋人去舞厅侦探。以下是通过李士武讲述,我想见的一幕——
“对。”我说,“就是这样的,这样他两头不得罪,多好。他对敌人搞鬼,说明他并没有叛变,至少到目前为止。”
楼上的女人都是男人的玩物,每一个都风情万种,撩得白大怡心花怒放。借着酒劲和在香港混迹的遗风,白大怡在舞厅里如鱼得水。他本是好色之徒,见了女人,很快就卸掉了为客的拘谨,忘记了白天的惊魂(早上在上海火车站才撞上一场血淋淋的枪战呢),他精神抖擞,忘乎所以,陶醉在香艳和对香艳的迷恋中,跳罢一曲又一曲,久久不提走字。
“可也许那几把锁真的是被人换过了呢?”革老说。
从当时情况看,野夫说的应该是一句客气话,但白大怡是个色鬼,楼上情色绵绵的音乐一定让他想见了和服里的身体,欲望之火瞬间被点燃,便丢下初次见面本该有的礼貌和礼节,毫不客气地捧住了野夫的这句客气话,要上去见识见识。野夫说他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卢局长很知趣,跟着说他也有事,要失陪。李士武说:“听话听音,做事看样,这样子你还好意思上去?人家机关长说的分明是一句客气话嘛。可也许是本性使然,也许是酒劲在起作用,白大怡照去不误。于是辛苦了我,机关长让我陪他去。”
“嗯,这种可能也是有的。”革灵举头望着我,“这样的话,并不能证明白大怡在搞鬼,同样也无法证明他没有叛变。”
正是这家伙的这句话,给我的兄弟们埋下了灭顶之灾!
“这容易,”我说,“我们马上把情况报给重庆,请他们核实一下,这部密码到底有没有被修改过。如果确实没有,说明他没有叛变,他在跟鬼子捉迷藏,这对我们是好事。”
说来简直不可思议,这么多兄弟的死,起因只是静子舅舅、野夫机关长即兴说的一句闲言碎语。事情是这样的,宴请结束后,野夫和卢局长、李士武等人陪同白大怡从三楼餐厅里走出来,在楼梯口,恰好遇到两位年轻的歌伎穿着和服上四楼去。四楼是歌舞厅,情意绵绵的舞曲从楼上漏下来,说明歌舞时间已经到,她们是去上班的。李士武对我说:“你没看见,白先生见了那两个歌伎后眼睛顿时间绿了,目光全被吸走了,追着跑,不会打弯了。机关长见他这样子——完全是色迷迷的样子啊,临时兴起,问他想不想上楼去见识一下。”
“嗯,这主意不错。”革老问革灵,“现在能联系吗?”
这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按时去办公室上班,一进办公室就看见卢局长坐在我的办公桌前,满脸春风荡漾的样子。因为昨夜战果丰硕,他心里那个得意劲实在需要找人发泄,于是一大早就来找我了。他眉飞色舞地对我说了半个多小时,加上后来我找李士武旁敲侧击了解到的情况,算是基本上搞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可以的。”革灵说,“这两天重庆在随时等着我跟他们联系。”
我是第二天上班后才知道事情的原委的。
“好,”革老吩咐女儿,“你马上联系,把这个情况报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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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十点钟离开诊所的,到家洗洗弄弄,快十二点才上床。第二天早上八点钟不到,我去上班,途中看到刘小颖早早在门口熬药,而且挂出了火钳子——这说明有情况呢。我上前跟刘小颖搭话,拉家常,刘小颖告诉我:重庆来人了,要我晚上八点钟去望江楼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