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2/5页)
“那你平时有没有发现……她在关心重庆饭店呢?比如打问它的地址、电话什么的?”
“你好……”陈家鹄跟他打招呼,声音也有了几分颤抖。
“肯定没有,我这些天晚上都没出门,可以肯定。”
“我怎么可能好呢。”蒙面人冷冷地说,“这水不能冲澡,要出事的。”
“她晚上出过门吗?”
“没事。”陈家鹄镇静下来。
“没有,她倒是经常陪我妈出去买菜。”
“等凉气钻进了你骨头,你就比我还要废物了。”蒙面人说。
“三,你觉得她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比如经常单独出门?”
“不会的,”陈家鹄说,“我冬天都洗冷水澡,练出来了。嗳,请问您贵姓?”
“没有,应该没有。”
“问我名字?”蒙面人哼一声,“亏你还是知识分子,我脸都没有了,还要名字干什么?我无名无姓。”
“二,她有没有收到过什么信件,或者包裹?”
说罢,没有招呼,径直走了,令陈家鹄甚是惊骇。黑暗中,陈家鹄一直放肆地盯着他的背影,越看越觉得身上冷嗖嗖的,仿佛他一语成谶,凉气已经进了骨头。
“没有。”家鸿摇头,“至少我没有注意到。”
就在背影行将被黑暗吞没之际,那只空袖管突然出现在陈家鹄眼里。
“好。”陆所长松了口气,慢慢道来,“首先我要告诉你,你弟弟今后将有可能从事我们国家最机密的工作。人一旦有了秘密,就像有了财富,人身安全就会受到威胁。要消除这种威胁,我们先必须要把这种威胁无限地扩大,对任何人都要有一种警惕之心、防范之意,包括你的弟媳妇惠子。我现在希望你能配合我,如实回答几个问题。第一,你弟弟走后的这些天,你有没有发现她跟什么人接触过?有没有人来找过她?”
他没有右手!
“我保证。”
难道他是“他”?
所长说:“你要向我保证,我们今天的谈话仅限你我两人知道。”
如果是他,说明歪歪扭扭的字不是出于计谋,而是由于被迫。这种可能性有多大?陈家鹄觉得大于赵子刚。虽然这个结论不乏勉强,但陈家鹄找到了自圆其说的证据。陈家鹄想,如果这个人很有计谋就不会这么胆大,采取这么简单甚至是鲁莽的手段,他所以这么胆大,可能是对自己有一定的了解,知道自己不会揭发他。这么想着,赵子刚的可能性就只能屈居其后了。
事关如此重大,怎么可能不接受。“好,我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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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长说:“是的,你很聪明,想到了。确实,事关你弟弟的生命安全和荣誉。”
萨根最近背运,两次来找惠子都没有踩着点,一次是铁将军把守大门,一次是惠子陪老人家出去买菜了,只见着陈父。陈父是不大喜欢洋鬼子的,三两个回合下来,硬邦邦的热情消散殆尽,就侍花弄草去了。让萨根坐立不安,只好告辞。事不过三。这次来之前,萨根想如果再续前缘,不管谁在家,不管如何坐立不安,他都要就地死等。为此,他也准备了一个非常具有说服力的理由。但事后看,正是这个无可挑剔的理由,给他惹了事生了非,进入了黑室的视线。
陈家鸿甚是惊异,不安地望着陆所长,他想到事情可能跟他弟弟有关。
绝地一搏的决心和雄心结束了背运,今天萨根来,惠子正在楼上练字呢,照着《红楼梦》练毛笔字,抄每一回开始的四句诗。听楼下妈在喊她下楼接客,她准备赶紧下楼来,急忙中不小心把墨水碰翻了,欲速则不达。上次见面,惠子开始给了萨根一定的难堪,事后陈母专门找了个机会对她说,他们陈家虽然不是什么显赫权贵之门,但也算得上是个书香门第、诗礼之家,所以做事一定要有礼有节。特别是对待上门的人,进门就是客,不管含冤有仇,礼遇是面子是无论如何要给的,云云。惠子记在心上,今天有机会贯彻,萨根受到了惠子热情周致的接待,嘴上喊,手上忙,又递烟,又泡茶,反而把一心想带惠子出门的萨根搁下来了。
所长说:“家鸿,你现在已经是半个军人了,我呢也是个军人出身,我把丑话说在前,今天我们所谈的内容涉及到军事机密,你一边听一边要忘掉它,走出这个门绝对不能传,否则当以军法处之。你能接受吗?接受我们就往下说,不接受你现在就可以走人。”
茶过一巡,陈母提着新烧好的开水壶从厨房出来,看萨根的茶杯半空,遂上前给他续水。萨根谢辞,一边道出真情,“陈先生,陈夫人,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我来是想请惠子去替我办点私事。”什么事?萨根早打好腹稿,“是这样的,下个月是我和太太结婚二十周年的纪念日,她几次来信要我给她买两套中国旗袍,我就想趁这个机会给她买了,了她一个心愿,也是多一份纪念。可……这事还真把我难倒了,几次去商店看了,都下不了手,不知道买什么好,所以想请惠子帮我去参谋参谋,不知方不方便?”
他决定让大哥家鸿监视惠子——虽然他只有一只眼,但正因如此他恨透了鬼子,包括惠子。这个主意当然不错,既利用了家鸿的情绪,有操作性;又利用了家鸿独特的位置,可以“贴身监视”,无人能替代。但也挺馊的!名不正,言不顺,以致当他面对家鸿后,一时竟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跟他从何说起。最后,他还是决定先声夺人,跟陈家鸿打开天窗说亮话。
这是多简单的事嘛,而且是成人之美的事,何乐不为?陈父爽快答应:“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去吧,惠子,就当出去走走,散散心。”陈母也附和,“对,惠子,你老一个人闷在家里也不好,跟你萨根叔叔去走走,顺便也可以给自己看看衣服,天快凉下来了,你也该置备一点换季衣服了。”说着,就要上楼去给惠子拿钱,却被萨根拦住了,“夫人,不必了,我身上带着钱呢。”
“当你的眼线。”
就走了。
“什么工作?”
去哪里?
“我给他找了一份新工作,去跟他谈谈。”
重庆饭店。
“看家鸿?”老孙思量着,“干吗?”
醉翁之意不在酒,萨根哪是给夫人买旗袍,他是要探听陈家鹄的下落。所以重庆饭店是不二的选择,这儿是萨根的第二个家,熟悉。人在熟悉的环境里身体放松,思维也会敏捷,手气也会变好。这里,一楼买东西,上楼喝咖啡,自然转场,不牵强,不刻意,惠子不会有其他想法。这不,就是这样,萨根带着惠子在楼下商店里转一圈,随便选了两件旗袍,给惠子倒是购了一大堆,穿的、吃的、用的,都有,让惠子既歉疚又感动。这时请惠子上楼去“喝一杯”,顺理成章,不会旁斜枝出。
“你去送。”所长把亲自封好的信交给老孙,“我要去看看家鸿。”
音乐潺潺,香气飘飘。两人坐在窗边,一边透过玻璃窗看着街景,一边品呷着咖啡。战时的重庆街头,虽然人来人往,但所有人都步履匆匆,行色里透出一种紧张和不安,甚至还有人不时地把手挡在额头上,抬头去望天空,不知是厌烦太阳的毒辣,还是担心鬼子的飞机突然凌空。
“不去送信了?”
一切都是经心预备好的,不会马上打问,也不会迟迟不问。合适的时机,萨根会以合适的方式切入主题。这不,萨根出动了,他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窗外收回目光,对惠子说:“嗳,惠子,你的博士先生为什么不愿见我?该不是你给他说了什么吧,他讨厌我?”
“回头,送我去军人俱乐部。”
惠子放下咖啡杯子,笑道:“没有,怎么会嘛。”
“怎么了?”老孙问。
萨根盯着她,假装生气,“怎么不会?你看,我都登门几次了,他一直避而不见。其实,我……怎么说呢,我也是站在你父亲的立场才那样说的。”
“停车。”
“我知道。”
陆所长今天本来是要给惠子来送信的,多好的机会,看看惠子,与她拉拉家常,谈谈家鹄,也许会感受到一些信息。但车子经过军人俱乐部时,所长突然间改变了主意。
“所以他不该生我的气。”
家鸿呼天喊地,不是因为虚拟的快乐,而是出于真实的苦楚。陆所长给他上了一个套,让他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很难受。就像数学上的“正无穷大”和“负无穷大”是同一个“数”一样,难受和快乐到“无穷大”时,人的表达方式往往是一样的:膜天拜地。
“没有,他没有生你的气,他什么都不知道。”
此刻,大哥家鸿也在呼天喊地。
“那他干吗不见我?”
不行了,她一头扑倒在床上,钻进被子,蒙着头,抱着枕头,家鹄家鹄地喊。如醉如痴,情不自禁,像陈家鹄早已藏在被窝里……天哪!家鹄……天哪!天哪!家鹄,家鹄……家鹄,你在哪里?
“他不是不见,而是……”惠子迟疑了一下,“他没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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