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3/5页)
皮奥特蓝色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她,没有一丝笑意。然后乌云忽然散去,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白晃晃的牙齿反着光,比起俄罗斯人更像是美国人。“我们可不想这样,是吧?”他开怀大笑道,又转身对基里尔说了几句。明数了数,大概说了三句话。基里尔也笑了起来,声音像碰撞的弹珠。停下后,他掏出了一袋没有商标的烟,烟卷粗短,没有滤嘴,看起来相当危险。但在这里打出危害健康警告就像给黄片打字幕一样——毫无必要。
前方就是克勒肯维尔的路口了,路边出现了更多红绿灯,堵在路上的黑色出租车至少有三辆。明已经练就了不死之身,他停下蹬车的脚,滑向等待信号灯的车流。
“嗯,但如果他们真的误会了,”路易莎说,“哈珀先生和我就必须负责善后。你们倒好,一死了之,清净得很,但我们可就惨了。”
就算你现在追上了,又能怎样?
“但我可以保证,”皮奥特继续道,“没有人会把我们错认成恐怖分子的。”
基里尔能听明白他说的每一个字。
果然,明想道。都是因为七月连环爆炸案时警方枪杀了一个无辜的电工。
他当然能听明白,那又如何?
“啊,武装警卫。是的,我听说过伦敦在这方面的名声。”
他顺着自行车道遛到第一辆出租车旁,冒险侧头看了一眼。车里只有一名女性乘客,正在打电话。第二辆车里的景象如出一辙,一名男性乘客把手机对准另外一只耳朵正在通话。没准他们是在给彼此打电话。明现在已经快到队伍前排了,他停在了一辆公交车旁,可能就是刚才遇到的那辆。现在他和最后一辆出租车之间只隔了两辆车,出租车正在不耐烦地等待信号灯变绿。忽然间,视线模糊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的视野终于恢复清晰,看到了那两人的后脑勺:皮奥特和基里尔,两人都面朝前方,对后方骑着自行车、灰头土脸的明毫无兴趣。
“这也是为了你们好。如今的伦敦不比以往,市民也很警觉。只要一通举报电话就有可能出动武装警卫。”
现在他追上了,接下来怎么办?
皮奥特对基里尔说了句什么,明猜是俄语。基里尔回了一句,然后皮奥特说:“不,我们没有带枪,我们怎么会带枪呢?”
灯变绿了,出租车开始向前。他几乎立刻就想到了答案,但只来得及记下车牌号的前半部分:S L R6。然后车就驶过路口,开向克勒肯维尔路。与此同时,那种觉得自己可以永远骑下去的信心也消失了。就像一盏点燃的孔明灯,慢慢升上天空,燃烧殆尽。每喘一口气都像是用火柴在砂纸上摩擦。他能尝到嘴里的血腥味,这不是什么好事。等他通过交叉路口的时候,出租车已经消失了,很可能早就开出去了好几英里……当他发现自己被行人超过时,明停下了自行车,出于习惯对后面的司机比了个中指,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手机。他拨号的时候手都在发抖,自行车直接摔在了人行道上。
“就像你们现在佩戴的那种。”
“喂?”
皮奥特文质彬彬地问:“枪?”
“你在监控中心有人脉吗?”
路易莎没法直接踢他的小腿,于是瞪了他一眼。“都是些很基本的规定。就像你说的,这是我们的地盘。我们这里不能随意持枪进出,相信你们肯定能理解。”
“我很好,明,谢谢你关心我。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明思考了片刻,觉得自己永远无法用另一种语言如此文雅地表达去你妈的意思。他说:“是啊,嗯,如果你们有哪里听不懂,随时跟我们说,我会去找个翻译来的。”
“天哪,凯瑟琳——”
皮奥特认真地看了她一眼。“我们是专业的,”他说,“当然,这是你们的地盘,你可以告诉我们规则,没问题。我们会尽力遵守。”
“人脉说不上,但以前在‘黑暗时期’,我和他们的一个管理层一起上过通讯课程。你想干什么?”
“也许我们应该在他来之前先明确一下基本规则,这样大家都方便。”
“有一辆出租车,正沿着克勒肯维尔路向西行驶,车牌的一部分是——”
基里尔似乎不太喜欢说话。
“出租车?”
“他到时会飞过来。”皮奥特点头道,“他现在在莫斯科。”
“帮我问问他们能不能查一下,好吗,凯特?”他将半个车牌号脱口而出:SLR6。
“帕希金先生是下下周到吗?”路易莎问。
“我试试吧。”
两人走到他们面前,皮奥特说:“你们就是韦布先生介绍的人,对吧?”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明显的东欧口音,但英语说得很流利。他们互相介绍了一番,那两人坐了下来。路易莎向旁边的咖啡摊招手,又点了两杯咖啡。阳光正好,四人在大都市里坐下来等着咖啡,谈谈生意,这本该是很惬意的一件事。在这个地方,你随便扔出一颗石头都能砸中某个正要去开这种会的人。但要砸中两个配枪的人就比较难了——至少明是这样希望的。
明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弯下腰,对准下水道,“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真的?你确定?明还没傻到真的把这两句话问出来。他站在原地,挺胸收腹,等待着。
* * *
“就是他们吧。”路易莎说。
这次卡廷斯基喝光了杯中的酒。兰姆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的杯子也空了。他抱怨了一声,回到吧台。吧台后站着两个老妇人,好像把整个衣柜里的衣服都穿在了身上。她们此时正聊得火热,一个穿环卫工人制服、梳着马尾辫的男人点了一品脱拉格。兰姆点的酒来了,他还没把酒杯递过去,卡廷斯基就继续道:
所以在见到那两人之前,明的脑海中就有了大猩猩的画面,但就算韦布没提起,这幅画面也迟早会浮现。因为他们此时正像银背大猩猩一样走来。两人都肩宽体阔,西装紧贴着身体摩擦,所以走路的姿态有些别扭。其中一人就是皮奥特——灰色的板寸紧贴头皮,让他的头就像一颗毛茸茸的网球。基里尔的发色更深,头发也更蓬乱一点。
“在摄政公园,他们说我提供的都是过时的情报。好像刚举办了一场大甩卖,他们已经买到了所有需要的东西。他们让我说点新鲜的,说点没听过的,不然就要把我扔回去,兰姆。”他像条件反射一样打了个响指,“当时克格勃的特工并不受欢迎。呵呵,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们从来都不讨人喜欢。但那时我们已经不能再对此视而不见了。”
但韦布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有钱。不是劳斯莱斯级的有钱,而是登月级的有钱。如果他想提前几个星期找人把枕头拍松软,那也是他的特权。”
“你猜怎么着?”兰姆说,“现在也没人喜欢你们。”
“他们为什么来得这么早?”路易莎很好奇。
卡廷斯基思考了片刻。“但是我手头只有低级情报,办公室八卦,唯一的亮点是所谓的‘办公室’就在莫斯科总部。我能提供的信息都已经被精心包装反复说过上百次了,提供这些情报的人忘记的机密比我知道的还多。”他像是要透露什么秘密一样倾身向前,“我当时是一个破译员,但你已经知道了。”
“他们个头不小,”韦布承认道,“是雇来的打手。不然你觉得他会带什么人来?一对迷你双子星?”
“我看过你的简历,没什么特别的。”
“大猩猩?”明问。
俄罗斯人耸了耸肩。“我会安慰自己:至少我比那些知道更多情报、更成功的同事活得更久。”
“你们肯定能认出来的。”韦布说,“帕希金过几周才会到,你们可以先和他们对一遍日程。顺便一提,他们只知道你们是能源部的人。还有,看着点他们,别让他们糟蹋家具。但也别看得太紧,把大猩猩惹怒了可不好。”
“他们是被你无聊死的吗?”兰姆也倾过身,“我不想听你的人生故事,小尼,我只想知道当年关于‘蝉’的事,你还有哪些没说出来过?为了防止你拖上一整晚,这是我请的最后一杯酒。明白吗?”
“我们怎么认出他们?”路易莎迅速补充道。
尼古莱·卡廷斯基一脸困惑,然后突然开始咳嗽。不是兰姆熟知的那种清一下嗓子的轻咳,而是喉咙里有什么东西想要挣脱一般的剧烈咳嗽。换作寻常人,可能就要去帮他接杯水,甚至叫救护车了。但兰姆只是淡定地喝着杯中酒,直到卡廷斯基控制住自己。
“他们是俄罗斯人吗?”明问。
等卡廷斯基看起来能说话了,兰姆便问:“你经常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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