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5/5页)
身后也有人在奔跑,边跑边喊他的名字,但是瑞弗并不在意。他正在追赶一趟列车。他挣扎着追上它、超过它,他能听到列车发出慢动作一般的噪音:钢铁摩擦的声音,夹杂着从车内涌出的恐慌。有人在敲窗户,他知道司机正惊恐地看着他,怕他一个头脑发热就要跳到铁轨上。但是瑞弗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全力向着站台的另一端奔跑。
检票口前的两名警卫无视了目标,反而打量起瑞弗。不要过来,他无声地警告道,休想靠近我。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自己被喊住,然后打草惊蛇。
前方,那个穿着蓝色T恤、白色衬衫的人也在做唯一能做的事。
确实,过去几年发生的事一直在不停突破他的底线。
瑞弗全力奔跑,没有多余的力气出声警告。他气喘吁吁,虽然精疲力竭,但还是奋力向前,他还是做到了……
“你要记住,”老家伙说过,“事态永远可以继续恶化。”
几乎做到了,他差一点点就能追上了。
他脑海中浮现出最糟糕的情况:铁路断裂,方圆几英里散落着扭曲的金属碎片。路旁的灌木被烈焰吞没,树枝上挂着焦黑的肉块。
身后那人又喊了一次他的名字。后方列车开始加速。
一般会比北上的高速列车人少。
在距离目标只有五码远的地方,他眼睁睁地看着车头超过他向前驶去。
游客聚集在候车厅,身边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瑞弗紧盯着目标,穿过游客,走向远处的站台。那里的火车开往东边剑桥方向。
那才是真正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瑞弗发现那人看起来十分年轻。他今年多大?十八岁?十九岁?黑色头发,棕色皮肤,白色的衬衫下是一件蓝色的T恤。瑞弗想:去你妈的,该死的蜘蛛。
瑞弗的左手摸向左耳,轻声对袖扣说道:“目标已确认。”
那人解开衣扣,露出了绑在腰间的一圈……
“目标确认。”
列车到了与目标持平的位置。
目标右肩上的书包向下滑落,说明里面的东西很沉。和瑞弗一样,那人耳中也塞着耳麦,当然也可能只是在听音乐。
瑞弗伸出一只手,仿佛这样就能使自己距离终点线更近一些。
目标就在二十码开外。“白色T恤,蓝色衬衫。”瑞弗默念道。他现在终于能丰富“蜘蛛”干巴巴的描述了:青年男性,中东人,蓝色衬衫的袖子卷起,黑色的牛仔裤笔直而崭新。他为什么要特地买一条新裤子穿上?瑞弗将这份疑惑暂且搁置,留给未来的自己。
他身后的脚步声渐渐变缓,最终停下。有人低声骂了一句什么。
这些人被称作“执行员”,因为他们能完美地执行任务。此时他们听从指挥,按兵不动。
瑞弗差一点点就能抓到目标了,只差半秒钟。
他停下,假装看手表,演技非常精湛,就像真的在看手表一样。路人流水般绕过他这颗顽石,用频繁的咂舌和抱怨对他表达不满。时值一月,微弱的阳光照亮侧边的出口,两个身穿黑衣、全副武装的执行员驻守在那里。自一九一四年以来,见惯了大场面的非作战人员对此熟视无睹。
但差一点并不是成功。
瑞弗的大脑自动把这句话翻译成了罗马数字:MCMXIV。
目标拉动了腰间的引线。
星期二早上八点二十分,国王十字车站里挤满了平民。“也叫非作战人员,瑞弗。在和平年代算是个体面的身份。”老家伙说完又补充道,“当然了,一九一四年九月之后,这个世界就再也没见过和平二字。”
一切都结束了。
瑞弗·卡特怀特由千里马沦为下等马的过程大致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