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谁先发起攻势 (第5/5页)
采取断然措施的时机的确是到了,同志们!再也不要犹疑不前了,我们全体端正自己的立场,将A男士的第一种意见作为一种座右铭,学深学透吧。会议还将继续召开,每个人都要从灵魂深处挖出自己的私心来,将那种脏东西摆在桌面上,用小刀好好地解剖。我们的A男士的讲话中有一个核心,这就是他所提到的男性的阳刚之气。他拿出的改革方案也是意味深长的,那绝不只是什么照相方式的简单变换,这里面确有一种质的飞跃,假如我们有幸能飞跃过去,便会到达那个陌生的所在,我们的身上将长出一块块坚实的肌肉,胡须也变得又粗又黑,说起话来嗓音浑厚,每一个手势都是那么的干脆有力。当我们将这种照片悬挂在墙上的时候,这个世界也就变成了男性的世界,充满了那种雄性的活力。
A:女人,由她本身的身体结构所决定,是绝不可能有什么主动性的,更谈不上什么首先发起攻势了。X女士这个因素尽管表面看去如此的咄咄逼人,有杀气,有能量,但她绝不可能违背自然的规律。我可以肯定,她的机体内部一定是被动的,除非她有生理异常,或并不是一个女性,但那一来就更谈不上什么攻势之类了。说什么女人的攻势,那是只有情窦未开的毛头小子才相信的神话,再有就是那些阳痿患者也喜欢制造这类神话,任何一位正常的成年男子都不会有这一类性的经验,连想一想都觉得极其不舒服,就像遇见了妖怪似的,假如有谁陷入了这种境地他一定会灵魂出窍。
我们的精英们犯过错误,我们有决心正视自己的弱点,从头开始,来它一个回马枪,或者说反戈一击也行,这一击是对准C男士来的,我们现在已剥开了他的画皮,看见了他的原形。他哪里是一个什么大学者和哲学家呢?有人经过仔细地辨认和回忆,记起他原来是多年前五香街口一个卖假药的贩子,后来有一天,他摇身一变,钻进我们精英的队伍中来了。这样说起来我们不成了傻瓜了吗?这不是要把药贩子和哲学家社会精英画等号了吗?这里要强调一点,他这个“摇身一变”可不是在一两天完成的,而是经过他自己数年的刻苦钻研,用一股乡巴佬的牛劲在故纸堆里拱来拱去,有时甚至囫囵吞枣,才达到今天这种高水平的。所以一开始,他竟能以假乱真,搞得我们也佩服起他的博学来了。他这人又极善于随机应变,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他倒不一定恭维我们,因为他知道我们不爱听恭维。他只是琢磨我们的心思,一旦我们说出一个观点,他立刻接过话头,大大地加以发挥,阐述得有条有理,使得你欣喜异常,立刻将他引为同志,引为最亲爱的友人、知音。要知道经过这么些年的苦攻苦读,这该死的药贩子已经变得十分的博学又多才了。要不是出了这件倒霉的大事,谁又还记得他那低贱的血统呢?这些年他不一直就在跟我们平起平坐吗?我们中间有个别的不良分子还蓄意对他加以肉麻的吹捧,要将他捧上首长的宝座自己好跟着青云直上呢!那个不良分子,还企图与他一道爬上茅屋顶,搞那种与神灵对话的骗局呢,只是因为茅屋顶的椽子朽坏,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他才怏怏地放弃了自己的企图。在那七七四十九天或八八六十四天里他一直侍候在茅屋底下,上面稍有响动,哪怕是放了一个闷屁,他也要逢人即加以宣扬,自封为“头顶上的老哲人的得意弟子”,说自己“几乎就要与那老哲人合为一体了”。
第一位发言者(A博士)的看法是:发起攻势的是Q男士。虽则从表面看,X女士是一个主动得多的因素(暂且将两人假定为两个因素),又似乎天生地具有攻击性,相形之下,Q男士是被动得多,就像落入她设下的陷阱里的一个草包。Q男士这个因素显得是那样的纯朴、无辜,完全可以设想是X女士这个因素冲上去剥光了他的衣服、像摆弄木偶一般摆弄了他,使得他满肚子委屈,跳到海里也洗不清。但以上只是一般的庸人之见,我们五香街的精英们是绝对不会为表面现象所迷惑的,我们博览群书,擅长思辨,我们可不会急于做出一个浅薄的结论,从此一劳永逸。经历了这次大辩论的考验之后,我们是更成熟了。这一次,我们是用严肃的科学态度探讨了古今历史,由此及彼,严格区分、论证,才确定了始终不渝地与A博士站在一边的。笔者在此摘录三个人的发言如下:
全体精英们认为,他们的最大的弱点就是不善于总结历史的经验教训,他们老是犯遗忘症。这个C,只不过也许八年,也许十二年前还是一个药贩子,我们怎么就会忘得干干净净了呢。他叫卖假药的声调至今余音在耳,我们在盲目崇拜的时候怎么就一点也没想到这个呢?就仿佛我们是故意不去想这件事,或者我们把他那段肮脏的历史引为他的光荣奋斗史了似的。认识到这一点之后,精英们决定将黑屋会议由五天一次改为三天一次,在紧急情况下还可以一天一次,及时地总结、及时地交流,让我们的铁桶江山“连个蚊子也飞不进来”。
在黑屋会议中,我们的精英们对这个敏感的问题产生了三种不同的看法。在这次激烈的大辩论中,精英们几经反复,最后才全体一致地站到了第一位发言者一边。他们是通过对历史做出纵向宏观的分析,又用比较学的方法系统研究,得出这个结论的。他们中有许多大学者和社会观察家,在五香街的意识形态领域里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那第三位发言者(C博士)正是深感他们的重要性,才迫不及待地露出牙齿的,没想这一招反而导致他的惨败:我们精英们可不是好惹的!
好吧,我们就看看X怎样实行她的“正常化”吧!正常化是否就等于合法化呢?我们首先把这个可能性排除,因为她或他,是绝不可能合法化的,永生永世!那么她将怎样来“正常”呢?难道从那黑暗的谷仓里跳到马路上,青天白日里表演性交吗?或强行占据药房老懵的阁楼,公开地与奸夫同居吗?显然两条道路都是走不通的,有我们在“坐等”呢!这个坐等可不是好玩的,这个坐等,X与Q已经多次领教过它的厉害了。我们应该把X的宣言看作一种夸张的表现,根据A博士的观点,女人就是女人,她能变到哪里去呢?未必她征服了一个Q(也许实际上是Q征服了她呢),就能征服我们全体精英啦?请她上云端里去“正常”好了,她完全可以试一试的,只是别乱嚷嚷。我们再也不会遵从C的意见,将她的这种母鸡般的啼叫也当作快感的一个阶段,割掉我们的舌头也不会承认的,见它的鬼!未必她钻了C的空子,在见不得人的黑地里大施她的种种快感,后来又闹到马路上来,我们精英们就要与她站在一边啦?见它的鬼!未必她与C这一联合,就组成了强大的阵势,就能打进老懵的阁楼,而我们精英们全要退避三舍,甚至望风而逃啦?见它的鬼!我们看,要么就是这个X脑子里出了毛病,误以为她与Q现在是胜利在望,所向披靡了,才自我感觉很好地窜到街上来,大肆张扬的,要不她从前干吗要躲躲闪闪呢?要不怎么会谁也找不出谷仓的所在,而始终只能存在于假设之中呢?根据以往的表现分析,X就有这个毛病,她喜欢过早地树立信心,过早地陶醉,却没料到这里正在严阵以待呢!真的,她这事就败在自我感觉过于良好上头,哪怕她具有超人的精明,算计心,表演能力,这种与实际相距甚远的自我感觉仍旧破坏了她苦心经营的一切。
当X女士与Q男士这两个人在无人知晓的时分走进那个墨黑的谷仓里面后,接下去的动作我们已经设想过了,只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没有解决:谁先发起攻势,即谁先动手?
请问,一个人,只要不是疯子,有一定的常识,谁个又有狗胆去向每一个路人“宣布”他或她要与他们的奸夫或奸妇将关系“正常化”呢?这个问题的出发点该具有何等的荒谬性质啊!假如是夸夸其谈倒还好说,她却带着吓人的,异常严肃的神情向那些毫不相干的路人“宣布”自己的主张!气死人啦!恼死人啦!让她上冰河里去正常化吧!让她上那不知所在的狗窝里去正常化吧!只是别来我们五香街正常化,因为我们这里是没有她那种“正常”可言的。迟早就有那么一天,我们连这对狗男女的存在都要从速记员的历史记录本上抹掉的,看他们怎么个“正常”法!要按照C的糊涂观点,将她看作一个正常人的话,我们全体精英和全体百姓不反成了精神病人啦?这个C真是万恶之首,所有的事全是他给搅坏的,他用他那种过人的小聪明差一点就把历史的车轮拉得向后倒退起来,幸亏我们精英们功底好,有一定辨别能力,才及时否定了他那种观点。这种事真是险啊,只差那么一点点,这三个人就有可能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之下打进老懵的阁楼,将那地方作为一个据点,作为五香街群众眼中的一枚钉子,一个铁的事实,而从此就存在下去了!那么速记员的本子上也就不得不画上这该死的一笔啦!乐观主义者或者要认为,即使阴谋实现,也只是暂时的得逞,他们终究要给扫进历史的垃圾堆的。这种看法是要坏事的。什么东西最可怕?潜伏的病毒最可怕,比如C,潜伏了八年或十二年,就闹出了这样大的乱子,现在要让这三种病毒潜伏在老懵的楼上,再等八年或十二年,将要发生何等样的不堪设想的情景啊!同志们,朋友们,永远不要掉以轻心,永远不要放松了对理论问题的严肃探讨,让我们对现实保持敏锐的触觉,让我们对病毒的侵入严加防范吧!这一次,X狂妄地宣布了她要“正常化”的主张,下一次,我们就等着那殊死的交战的到来吧!多半却是没有任何交战,她就要全盘崩溃的,她哪里配和我们交战呢?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