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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5页)

“最近认识的,叫做……”

“给我闭嘴!”

大块头的老人狐疑地打量伊佐间。这也难怪,伊佐间的打扮就算在东京也很引人注目。

门里伸出耙子般的东西,捶打着今川。今川“哎呀呀”叫着,身子一个翻转,双手撑在地上,变成跪拜的姿势。他的动作很像动物。

“宅子里有公司的人在,还有阿节和葬仪人员,他们会处理啦。我做的本来就是外头的工作,没我的事,不需要我。话说回来,仁吉啊,这位是哪位啊?”

接着一个一眼就看得出是女佣的女孩弹也似的从门里跳了出来。

从服装和他的话来推测,男子应该与织作家的葬礼有关。仁吉一边泡茶,一边咒骂似地说道:“什么待不住,家里的事怎么办?”

“你那张脸就是小偷的脸!还给我装傻!一大清早的,跑到人家家里还能做什么?啊?啊。”

男子的年纪与仁吉大约相同。不知是剃掉的还是秃头,顶上童山濯濯。

女佣发现了伊佐间。“有、有同伙!你、你是他的同伴!”

客人略垂着头,坐在入口处。他的肩膀相当宽阔,尺寸不够大的丧服穿在他身上显得很勉强,一点都不适合。俗话说人要衣装,看样子是骗人的。

“……呃、是。”

“没事。不,反倒是宅子里的人待不住哪。”

伊佐间不是小偷,确实今川的同伴。但是这种时候,省略不是小偷的说明,甚至还加以肯定,根本就像在承认自己是小偷。

“怎么?葬礼不要紧吗?”

女佣突然害怕起来。

门可能没办法打得更开,来客侧着身体,笨拙地从隙缝里挤进屋子,背着手想要关上门,却关不上,缠斗了好一会,总算把门关上之后,才露出整个正面,“呼”地深深吁了一口气。

她的脸上充满恐惧,面部简直就要抽搐起来。她的年纪大约十七八岁,除了有点凤眼以外,一张脸看起来十分小巧可爱。她身穿洋装,发型也像是烫过,相当时髦,整体上是西洋风格,但伊佐间以看到那个女佣,不知道为什么,却想起了瓷器上常见的中国结辫孩童的图案。

相较之下,仁吉的声音是沙哑的。

“你、你们想把我怎么样?阿、阿、阿叔!耕作叔!”

声音很浑厚。仁吉一手拿着茶壶说道:“没关系啦。外头很冷,快进来吧。”

女佣瞪着伊佐间和今川,一边后退,大叫起来。接着她想要逃跑,才一转身,人就跌倒了。

“噢,有客人啊……仁吉啊,现在方便吗?”

女佣发出“呀!”的怪叫声。

仿佛说好似地,门板“喀哒喀哒”响了起来。伊佐间朝门口一看,一个大个子的老人打开了拉门。他的脸露出一半,那一半脸上的眼睛看到了伊佐间。

“干吗?阿节,你又跌倒啦?”

“来源?”

樱树后面传来粗重的声音,一个大个子男人慢吞吞地走了出来,是出门耕作。

“那是婆婆妈妈们才会做的事。我就算整天闲着,可也是个老爷子,才不干那种事哩。说穿了很简单,织作家的内幕啊,是有出处的。消息的来源现在正往这儿走来呢。”

女佣倒在地上,支离破碎地鬼吼鬼叫着:“小偷!在偷看门里面!在偷看屋子内部!要被杀了!咿——!”

“不知道。是跟人家嚼舌头听来的吗?”

“小偷?噢,你是昨天的……伊佐间先生是吧?欢迎光临。那么那位是……小偷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清楚吗?”

“我不是小偷。”

“什么?是很清楚啊。”

“你不是小偷?”女佣猛地起身。

仁吉就要伸手拉茶柜把手时,忽地望向窗户,“噢”了一声停下手来。接着他回过头来,唐突地问:“小哥,怎么样?我很清楚织作家的内情吧?你不觉得我清楚过头了吗?”

“我是古董商,如此罢了。”

“不过是堆破铜烂铁啦,真令人担心。嗯?”

“不是的话就早说嘛,真是的,害我都打下去了。”

“没关系的。他不久前出差,结果连要鉴定的东西都没有,亏了不少,这里至少肯定有东西给他鉴定。”

“你打了人家吗?”

“总觉得过意不去哪,希望不会让他白跑一趟。”

“打了。”女佣鼓着腮帮子,站了起来。

“哦,昨天他说会搭最早的一班车过来。”

“哎呀,要不要紧?这个女孩叫阿节,是这里的女佣,虽然朝气十足,却粗手粗脚的,拿她没办法。要是她有什么失礼的地方,我代替她道歉。”

仁吉说着“我去泡个茶呗”,再次站了起来,又问道:“你那个朋友真的会来吗?”

今川就要开口,却被阿节抢走:“什么粗手粗脚,真过分!任谁看了都会以为他们是小偷啊!谁叫他们从正门就这样一路盯着里头绕到后头来?而且打扮怪模怪样的,任谁看了都会以为他们是小偷哇。”

那就是在吧,好像看漏了。

“这、那……”

“在啊……”

“而且说什么我又跌倒,我是常常跌倒没错,可是我才不会因为跌倒就叫成那个样子哩。”

“有啦,就在队伍中央,棺材后面。”

“但是阿节……”

“她真的在吗?”

“什么但是,如果你想拿去年秋天的事来反驳我,那个时候我是从楼梯正中央跌下了九阶,所以才会叫得那么大声,那可不是单纯的跌倒。而且我不是女佣,是女管家。是个年轻貌美的女管家……”

完全没看到,是埋没在人群之中了吗?

这个女孩——好聒噪。

“在真佐子夫人的斜后方。照顺序的话,应该要走在葵小姐前面才对,可能是想到自己的丈夫没出息,才躲在后面吧。她很清楚自己的立场。”

伊佐间和今川都笨口拙舌的,所以气势完全被压倒了。只是两个人都很习惯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所以并不紧张。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朋友,老是隔三差五就闹出这类乱七八糟的状况来。

“在队伍中?”

“阿节,反正是你搞错了,快跟人家道歉。”

“当然在啦。这是她父亲的葬礼哪,怎么可能不在?”

阿节鼓起腮帮子来,说道:“可是……可是恕我失礼,你们真的不是小偷吗?你们昨天没有来偷看吗?”

“她在吗?”

“昨天?昨天什么时候?”

“茜小姐吗?还是老样子,一张贞女典范的表情哪,非常含蓄,总觉得很可怜哪。”

“葬礼的时候啊。几乎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所以我特别小心。而且大家回来之后,好像还是有什么人在。还有,今早我也看到了。”

“那个次女……”

“葬礼的时候,这个人在仁吉家。丧事结束之后,我一直跟他在一起。这位先生那时还没有到这里。”

次女在吗?

“这样吗?那今天早上呢?”

——这么说来。

“今早起床之后,我们就直接往这里来了。”

身着黑服的一行人绵延不绝,但每张脸长得都一样,伊佐间觉得再看下去也没有意思,简直就像在清点聚集到糖果旁边来的蚂蚁。

“然后……刚才就被我……”

伊佐间也离开窗边。

“对。”

仁吉说着,离开窗户,倦怠地、垂落似地独坐到地炉旁边。

阿节露出无趣的表情。

“却难以亲近。”

“什么溃眼魔啊绞杀魔的。最近这一带很不安全,所以我才会有点疑神疑鬼了。对不起!”

“虽然漂亮……”

阿节难为情地低头鞠躬,有些垂头丧气地走进树林里。耕作目送她离去,嘟囔着说:“啊,本来要叫她给两位带路的,真是个冒失鬼。”

“或许是……女郎蜘蛛吧。”

结果伊佐间和今川几乎都没有说过话。

“那么……”

耕作说他已经和夫人提过了。

“蜜蜂才没那么漂亮哩。”

但他说自己这身模样不好进去屋子里。的确,耕作戴着白色粗手套,一身农作服上穿着铺棉无袖背心,手里还拿着久留里镶刀【注】(久留里地方出产,特别适合用来农作除草的一种镰刀。)。老用人稍微想了一下,扔下一句“请在这里等一下”就跑掉了。他是打算去换衣服吗?他的住处在庭院某处吗?

“是……女王蜂吗?”

耕作很快就回来了。没什么改变,他只是脱掉背心,拿下手套罢了。接着伊佐间与今川在耕作带领下,进入了蜘蛛网当中。

接着是众多身穿黑色丧服的士兵们。

里面完全符合大多数人所想像的雅致洋馆的内部。

美得不像真人的女人们默默地穿过伊佐间眼前。天盖。孙杖。花笼。

不过除了灰泥以外,木材的部分全都涂成了黑色。设计极为讲究而细腻,伊佐间认为那过度的纤细仿佛象征了建筑物的古老。即使造型相同,现在盖的房子风格应该会比较粗犷一些。这里虽然已经落成,却有种不安定的感觉——对伊佐间来说,这似乎是属于明治时代的氛围,所以他才有这种感觉吧。

葬礼大队肃穆地转弯,通过窗户前方行进。提灯。幡旗。龙头。火炬与钲。棺木。

“好特别的造型。”今川说。伊佐间不明白特别在哪里。

宛若率领着大队的将校。

弯过走廊,来到一个有楼梯井、像大厅般的大房间。地板中央铺着昂贵的波斯地毯,上面摆着一张巨大的猫脚桌和八张椅子。

漆黑的瞳孔坚毅地注视着前方。

穿过大厅,来到螺旋楼梯。耕作说阶梯的边缘比较窄,叮咛他们小心。仔细一看,楼梯的阶梯的确是细长的扇形,宽度朝中央徐徐变窄。若是不小心踩上去,可能会滑倒。

绝世的未亡人头发一丝不乱。

伊佐间朝着较宽的一边慎重地踩上去,板子发出“叽叽”倾轧声。他有点不安,抓住华丽的扶手,连扶手都“叽叽”地叫了起来。

伊佐间不喜欢美人或美女这种庸俗而且不明不白的形容,但是关于她——织作真佐子——的容貌,“绝世”这个部分是毋庸置疑的。就算撇开美丑不说,她的氛围也与这个渔村格格不入。

他们转过二楼环绕着大厅的回廊继续走,又弯进了走廊。因为一直转来转去,伊佐间已经搞不清楚哪边才是建筑物的正面了。走廊的左右有好几道黑色的门。途中有通往楼下的楼梯,也有通往楼梯上的楼梯,好像还有三楼。简直像迷宫。

或许是难以亲近,也难怪仁吉会痴心妄想。事实上,她的容貌确实足以形容为绝世美人。

耕作说:“里面很复杂,不过习惯就好了。虽然屋子是四方形的,不过只要把它想成圆形的就不会迷路了。”

——坚强……吗?

“房间是立体的,而且呈放射状地排列对吧?”今川说。

每一个都不能正确地表达。

四方形的建筑物要怎么盖成放射状的,伊佐间完全不明白,但是他知道各楼的每个房间都以走廊和楼梯四面八方相连结。真正有如蜘蛛网。

威严——存在感——自信——这些词汇掠过脑海。

刚才经过的地方里有蜘蛛网的中心吧。

她们的身后,跟着生下她们的母亲。

打开黑色的门,里面是一间像小学教室的房间。

这一定是错觉,但看起来如此。

巨大的窗户外面是一片含苞待放的樱树林,绝世的未亡人背对那扇窗子伫立着。

——在笑。

她严厉地注视着正对面——伊佐间等人。

那是细微的、一点点的抽搐。

她的鼻梁极为高挺,肤色白得教人吃惊。从正面望去,不仅威严十足,甚至给人一种高贵的感觉。耕作不敢直视,垂下头去,以不像他的恭敬声音说:“太太,我带古董商先生来了。”

伊佐间目不转睛地凝视,少女的脸颊忽地抽搐。

未亡人连眉毛也不动一下,说道:“知道了,你可以退下了。”

不是女人,而是少女。

她的声调与伊佐间想像的不同。音色圆润,口吻比想像中更温柔。耕作近乎卑躬屈膝地弯下身子,低低地应了声“是”,就要退出。女主人仿佛对他的卑躬屈膝感到不悦,略略皱起眉头,静静地抬起右手说:“等一下,是亮呢……”

感觉她的一双眼睛大得异样。

被这么一问,耕作屈着身子,没有回头,头垂得更低,更加无力地应了声“是”。女主人似乎从他的动作明白了一切,脸上带着忧郁,小声地说了声“这样”。

这个女孩也很美丽,但就像仁吉说的,长得和姐姐一点都不像。虽然脸色苍白,却不悲伤,而是一种心不在焉的表情。

“……我明白了。耕作,你不必退下,在一旁待命吧。”

是个楚楚可怜的女孩,长发丝丝飘逸。

耕作尽可能将庞大的身躯缩得小小的,一样低着头,第三次说“是”。

有一个穿制服的少女在一旁捧着灵膳。

此时,未亡人才总算看开什么似的,将视线转向伊佐间和今川。

短发和洋装更加深了这种印象。

“失礼了。幸会,我叫织作真佐子。由于正在服丧,请恕我以如此不体面的模样出来见客。承蒙两位允应我唐突的请求,至为感谢。”

绝非男性,也非中性,非男也非女——那只是个美丽的事物。

仔细一看,妇人们仍然穿着丧服。因为实在非常适合她,毫无不协调之处,伊佐间根本没发现。今川似乎很熟悉这种场面,他说:“感谢您如此慎重其事的接待。鄙人在青山从事古物买卖,店号待古庵,敝姓今川。虽然只是一介古董商,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她有如蜡像一般。不,她有着陶器般的质感,就像人偶一样。说漂亮,的确是非常漂亮,却也不到惊为天人的地步。有种她会这么漂亮是理所当然的感觉。画像上的女子、做出来的人偶不管再怎么标致、美丽,因为本来就是要做成那个样子的,所以是理所当然之事。毋宁说她是活生生的这一点,才教人感到不可思议。

以大舌头的今川来说,这番招呼倒是说得相当顺畅。接着今川指着伊佐间说:“这位是介绍我来的朋友。”伊佐间只报上自己的名字,行了个礼。

——哦?

真佐子深深行礼后,问道:“你知道舍下的状况吗?”今川回答:“大致明白。”未亡人幽幽地微笑,说:“那么还是先请你看看再说吧。”她把所有人请到隔壁房间去。

一个女孩捧着牌位跟在棺木旁边——是葵。

通往隔壁房间的漆黑门廊就在房间入口的正对面。不是在走廊,而是在室内。看样子,隔壁房间只能从这个房间过去。

后面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吊唁客。

打开门的刹那,今川“唔唔”低吟出声。

天盖。孙杖。花笼。

古纸的香味,墨水的香味,霉味,灰尘的气味。

如神轿般的棺木。

这里同样有个可以瞭望樱树林的大窗户。那道窗户以外的墙壁挂满了挂轴和匾额。中央的大洋桌上则堆满了细长的木箱子和纸卷。

牵引着灵膳绳索的人。

这个房间是收藏书画的房间。

提灯。幡旗。龙头。火炬与钲。

今川立刻鉴定起墙上的画。

长长的队伍朝着伊佐间方向前进。

“这是雪舟【注】(雪舟[一四二〇~一五〇六]为室町时代的禅僧,日本水墨画的集大成者。曾经渡明学习中国水墨画。)的三幅对……不,这是描摹的,可是笔力精深,可能是某座寺院挂在佛像前的吧……哦哦,不得了。”

伊佐间照着仁吉说的,望向黑白的小径。

今川像狗一样,开始鉴定。

仁吉伸出手指。“啊,那棺材简直像神轿一样,快来看。”

他原本就松垮垮的嘴巴变得更松,看起来邋遢到了极点,但是眼神异样严肃,一下子说着云谷【注】(云谷等颜[一五四七~一六一八],安土桃山时代的水墨画家。作品多为屏风画。)、山乐【注】(狩野山乐[一五五九~一六三五],安土桃山时代的画家。)、周文【注】(周文伟室町中期的画僧,为室町幕府御用画师,生卒年未详。),一下子又呢喃着真货、赝品,似乎愈来愈兴奋,最后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还没呀。而且寺院里明明就有墓地,却还要搬回去宫殿埋在旁边,真会给人添麻烦,多费工夫。根本不必搬来寺院,在自己家里把丧事办一办就好了嘛。咦?”

“这幅达摩像是牧、牧溪的画。竟然不是临摹……不,粉本(原指图画的草稿,此指画家参考所画的临摹作品。)。这是真迹。不不不,好像是真迹。”

“还没下葬?”

“这很厉害吗?”

仁吉盘着胳膊、仰起身子看着外面。然后他把脸皱成一团说:“负责葬礼的人一定忙翻了,跟我老母死掉的时候可不一样。町长、村长、县政府的官员,甚至连国家的大人物都来了。光是雄之介老爷事业方面的吊唁客就来了一堆。之后好像还要在神奈川那里举办公司葬礼,直接去那里就好了嘛,何必来这种乡下地方呢?快点埋了吧。”

“牧溪是中国南宋的禅僧。如果这是真迹,我是头一次看到。这是真迹吗?”

想了一堆有的没有的,结果说出口来的却是没有意义的感叹词。一方面是因为他没有明确的见解,另一方面也是有一点死心,觉得这番话说给仁吉听也没用。

“你这样根本不是鉴定嘛。”

“嗯……”

只是在赞佩而已。今川辩解:“这种东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看得到的。而且就算这不是真迹,这么棒的画也难得一见。”

伊佐间非常清楚大肆宣扬一般论是多么没有意义的行为。不管怎么样,伊佐间都不会有那种彼此对立、相互颉颃的二元论价值观。问题再怎么严重,暴力解决的选项都在他的理解范畴之外。

鉴定人兴奋极了,两相对照,丧服的委托人冷静地说:“这里大部分的东西都是先夫出于兴趣搜集的,不过那副达摩像是敝家族代代流传下来的。根据刀自的话,那原本是足利将军家赐予某人的画,由于种种因缘际会,送到了领主植村大人手中,在宝历元年(一七五一),六代恒朝大人被逐出领地时,赐给了织作家……”

因为有不少少数派的暴徒为了颠覆体制,不断地进行杀戮。

“哦,那就是真迹了。”

伊佐间很快地转念想道。

伊佐间感到一抹不安。作为朋友,他自认为非常清楚今川的人品,但是今川身为一名古董商的鉴定功力究竟如何,他完全不明白。

——也不一定如此吧?

感觉不可靠的鉴定人接着拿起写有文字的匾额。

革新派被保守派是为眼中钉,受到打压,最后被抹杀——是有这种事的。提出新思想的总是少数派,所以只要消灭具有号召力的中心人物,就能够除掉革新的火苗。在这种情况下,杀人这种过分单纯的暴力行为有时候是有效的。相反地,想要维持旧制度的人往往都与权势挂钩,以这个层面而言,旧势力与犯罪似乎是很匹配的一对。

“那副书法是外子入赘时从越后带来的,据说是良宽【注】(良宽[一七五八~一八三一],江户后期的禅僧、歌人,精通书法、汉诗、绯句及和歌。)的字迹。”

——若是反过来,还可以理解。

“哦,良宽的作品大部分是在越后做的,这个……大概是赝品。”

所以流言就像老人说的,是一种中伤吧。

马上就判断出是赝品,表示今川还是可以信任吧——伊佐间稍微放下心来。大略看过以后,真佐子指示另一道门。这道门的造型与之前的房门完全相同。

不管是文化问题或者社会问题,只要穷究深思,就一定会遭遇到性别这个壁垒。若不去想就不会碰到,就算碰到,有时候也不会注意到。只是,若要打破这道壁垒,杀人这类行为是最不适切的。杀人完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而且伊佐间认为会注意到这种问题的都是些深思熟虑之人,而深思熟虑之人竟会轻率地选择杀人这样的愚行,根本就是一种矛盾。

“陶器、瓷器类的收藏在这里。”

但是关于这块土地的传闻,老人的分析应该是正确的。

打开一样漆黑的门之后,里面是一间构造相同的房间,摆着相同的洋桌。

世上邪恶当道,有时候不需要歪理说动,情义也会断绝。

不管桌上还是桌下,就连椅子和地板上都堆满了数量惊人的壶、茶碗及木箱等等,堆积如山。数量多成这样,也失去了珍奇感,虽然的确是很惊人,却是一种近似仁吉仓库里的破烂的惊人,教人啼笑皆非。

或许可以说是淳朴。

“我对这些完全不懂,不过先夫曾说,这个木箱里的花器,是以六十万圆买下的。”

伊佐间心想,这个老人很善良。

“恕我拜见。”

“有人会因为这样就下毒吗?女儿会因为这样就杀掉自己的父亲吗?我是觉得不可能啦。亲子之情不可能因为这点歪理就动摇吧?所以我觉得流言终究只是流言罢了。”

今川慎重地拿起木箱,恭恭敬敬地检视后,取下盖子,把脸凑上去。今川的动作看在伊佐间眼里,仿佛是在用鼻子鉴定。

仁吉抱起双臂。

“青瓷……凤凰耳花瓶?哦,……这被骗了。青瓷的真假很难分辨,但这个再怎么样也应该看得出来。这如果是真的,就是国宝了。箱子……哦,骗人的手法也相当高明。这个嘛,卖得好顶多十圆吧。”

“说什么这个社会是以臭男人为中心,但我们也只是捕鱼而已啊。管理这个社会的是其他人吧,可是啊,这是两码子事……”

“十圆……”

他总是回避着这类本质性的纷争。

伊佐间忍不住出声,相当于六万倍。伊佐间吃惊之余,望向真佐子,但她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不仅如此,她还说:“那个人真是不识货,以为这些都是真的,就这么进了坟墓,也算是幸福吧。”

伊佐间从来不会碰上这种事。

普通人是说不出这种话来的。

“哦……”

话虽如此,雄之介这个人就像妻子说的,似乎对陶瓷类毫无眼光,今川鉴定下来,有一半都是赝品。

“理由并不是父女情感不睦。葵小姐很喜欢讲些复杂的事,像是父亲的权力怎么样,老旧的思想规范怎么样的。我是不懂深奥的事啦,不过就是打到父亲可以为女性怎么样……嗯,乡下老头子实在不懂这些呢,所以葵小姐引来了一些人的反感。虽然年轻女孩子好像很赞成葵小姐的话,可是啊……所以大家都对葵小姐退避三舍。什么家事也是一种劳动,生孩子是女人的自由——这我是懂啦,可是就算说男人不可以摆架子,可是咱们这些人除了摆摆架子以外,活着就没有其他意义啦。”

“虽说是赝品,也是相当不错的对象。不过这下子伤脑筋了,我身上并没有那么多钱,可以买下这里全部的东西。”

“这又是为什么?”

“无妨。”

“是啊。喏。这太不合算了嘛。换做是我,就会乖乖地摇尾乞怜,再一次收买老爷的心。这样比较轻松,也比较有利,而且是最切实的做法。因为碍事就杀掉——如果是亮是这么有骨气的人,根本就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了。事实上,老爷过世之后,是亮的立场可以说是愈来愈糟糕,而且就像我刚才说的,三女又坚持不结婚,所以这流言是胡说八道。可是还有其他的流言。另一个流言说,下毒者是三女——也就是葵小姐。”

“咦?”

“说不通?”

“廉价抛售也没关系,我并不是想要钱才卖的。这些东西若是就这么搁着,绝不会有好事。我希望它们能够通过适当的途径,有个适当的归宿。”

“乍听之下好像有道理,事实上却说不通。”

“可是……”

是亮以为雄之介是他惟一的后盾,但似乎连雄之介都放弃了他,若自己再继续这么愣头愣脑的,恐怕会遭到放逐。说不定在那之前三女会先招赘,那么,还是让雄之介早早死了好了……

“老实说,就算免费奉送也无妨,只是那样情理上就说不通了。请你随意开个价吧。”

听说那个时候也传出是亮对岳父下毒的流言。

今川露出再怪异不过的表情,他现在的立场和昨晚的仁吉相同。

“那么什么?哦,毒杀是吧。老爷他啊,败战之后这四五年,心脏一直不好,常常卧病在床。唉,可能性子也变得软弱了,或许因为这样,才会错看了是亮这种人吧。紫小姐过世之后,喏,向来照顾老爷,而老爷也一向尊敬的柴田某人跟着往生了,对他打击太大了吧。于是去年秋天起,就卧病不起了。”

“恕我冒昧,您所说的不会有好事,是指……”

毒杀怎么了?

“不会有好事的,有不肖之徒妄想拿这些东西去变换金钱。依你刚才的鉴定,这里有一半是赝品。但若是被利令智昏的人拿去抛售,连赝品都会成真品……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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