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第5/5页)
一张一张翻阅着,最后,一双眼睛落在了传说中一整版求婚的版面上。
沈安平没有说话。他轻轻的将自己的手从顾平安的手中抽出来。顾平安抓不住,心像空了一块一样。缱绻留恋的盯着他,心中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接受拒绝的答案。她无法怨恨,这是活该。
整版粉红色,一颗饱满的心,和几个简单的字,却已经让顾平安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原来,报应真是无处不在啊。
她的手紧紧的攥着报纸,眼睛瞪得大大的,她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她害怕听见拒绝的答案,可她又无法干预沈安平的答案。只能无助的望着他。她突然哀哀的想,以前的无数次,沈安平是不是也是用这样的心情望着她?
一整版的求婚,由一颗心和三排英文组成:
哪怕是方才他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也无法掩饰他温暖的炙人的一颗心。她始终无法忘记,他的怀抱有多么温暖,他的轻言细语有多么动听。
PrincessGu:
她紧紧的握着沈安平的手,几乎不敢正眼看他,她一下都不敢动,怕动一动眼眶里的眼泪就要流下来。
Willyoumarryme?
可是此刻,她终于看穿了一切。她不过是个人,哪有那么多责任那么多愧疚。如果真的失去了,那才该叫她一辈子后悔。
Shen
狠心到自己都觉得俨然刀枪不入。
顾平安从前和很多人说。不爱张扬的示爱方式,俗气,做作,矫情!
她曾经那样痛苦的割舍过,决绝的把自己逼入绝境,精疲力竭,像剥皮割肉一样把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割舍掉。
可是当这一切真的发生在她身上时,她只觉得,这样张扬的方式实在是太完美太感动太太太好了!
她顾平安是个矫情到有些差劲的女人,可她从来没有哪一刻这样庆幸,庆幸一切都还在,沈安平还在,爱情,还在。
抓紧了报纸,顶着红红的眼眶,她一边往回走一边猛打沈安平的电话。
她知道这样的场合不适合说什么煽情的话,可她还是忍不住。无菌服摩擦着有刷刷的声音,像是天然的伴奏。顾平安轻轻的将沈安平的手背贴在自己脸侧,他手背的温度是她此刻活着最大的动力。她满足的胸腔里像胀满了风,随便动一动就要破开来。她细致的摸索着,良久,才像宣誓一般的说:“沈安平,等你出院,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打到第三个时,电话终于接通了!
像个顽皮的孩子,她仔细的把玩着他的手指,轻轻的将自己的手与之交握,最后十指相扣,以一种决然而笃定的姿势。
顾平安对着电话那端的沈安平咆哮:“你在哪呢!小样!谁准你瞒着我闹惊喜了!你胆儿越来越大了呢!”
那一刻,她是真的以为自己要失去他了。然而现在,当她温柔的触碰他的手时,她能感觉到他不着痕迹的回应。
电话那端的沈安平丝毫不受威胁,只是气定神闲的说:“你敢不敢来中心广场?”
仿佛千年时间。她缓慢的牵起沈安平的手。十几个小时前,他还毫无知觉,她一次次的执起,他却又一次次无力的垂下。
“干嘛?”
顾平安乖顺的缓步过去。
“让你出名!”
他气力不足,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足够她听见:“平安,你过来。”
顾平安心中已经有了点数,“要在那么多人的地方求婚啊?”
良久,沈安平叹息了一声,他的目光复杂而深沉。此刻,他们都没有看清彼此究竟在想什么,却谁也舍不得先放开对方。
“嗯!”沈安平答应的很爽快,“那你答应不?”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低低的说:“我……能不能牵一下你的手……”她的声音都在颤抖,眼底也全是泪水。
顾平安忙不叠回答:“当然!这么有面子的事我不答应!我傻啊!”
听着沈安平不卑不亢的逐客令,顾平安突然就有些慌了,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她想说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对他说什么,说什么都不对,说什么都错。
沈安平在电话那头咯咯的笑了,然后慢条斯理地说:“我是说,你跟我求婚!让你出名!”
他不想给她负担。在生死一线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她有她的责任她的想法,他不该一直一直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她。良久,他撇过自己的头,竭力让自己冷冰冰的说:“你可以走了,不用觉得愧疚,我自愿的。”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仿佛一醒来吵吵嚷嚷要见她的人不是他。
顾平安咬牙切齿:“沈安平你是不是想死啊!?”
他只想她好好的。
“你想反悔啊?你刚答应了呢!那你到底来不来?”
沈安平一听是自己的血,奇异的安心下来。安心过后,他却又不知道接下来该用怎样的面孔面对她。那一刻他会冲过去几乎是一种本能。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想他大概还是会这么做。
顾平安银牙直咬,算了,谁让她中计了呢?再说了,谁跟谁求婚重要吗?她紧握着报纸,这家伙不是已经先了么!那么,就让她来收尾吧!
顾平安默默流着泪,抽咽着回答:“不是我流的血,是你的。”
顾平安笑了,坚定的回答:“来!”
因为伤痛他变得十分虚弱,气力不足的问她:“哪儿受伤了,怎么这么多血?”
……
他低不可闻的叹息,叹息自己不管到哪一刻,最先想到的还是她。
曾经,顾平安也忍不住像千万平凡而不安的女人一样,反复以爱之名义向沈安平求证,她问他:“你爱我么?有多爱?”
他静静打量她良久,每一分一毫都不放过,仿佛一眼万年。看着她还安好。他竟觉得自己就算是死了也值得。他贪婪的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视线落在她无菌服下面模糊透出来的血迹。他凭着最后的一丁点不清晰的记忆仔细回想着,竟然还是想不起她是如何受伤的。
沈安平眼神深远而笃定,灼灼如火的望着她,不疾不徐地说:“化学元素里,有一种元素叫‘氦’,它被称作‘惰性气体’。因为它很稳定,不活泼,几乎无法和其他元素发生反应。而我,是专属于你的‘氦’,只对你一个人产生化学反应,平安,你可明白?”
这个狠心的女人说要离开就离开,可他却丝毫都割舍不下。
顾平安发誓,那是她一辈子听过最动人的情话,她觉得动人,并不因这情话说得多超高多华丽,而是因为,说这话的人,是她爱的人。
方才他一直吵吵嚷嚷的要见顾平安,可当她真的出现时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什么想要对她说的。
于她,这一切,足矣。
十几个小时的手术,沈安平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如若不是几分强撑的意志力坚持着,他怕是早就昏睡过去。
所有浮生里一闪而过的万千脸孔中,顾平安只深刻的记住了沈安平一人。
顾平安捂着嘴,无法忍受这样的场面,大颗的眼泪簌簌的滑落,她狼狈的转过身去不想被沈安平看见。
因为他,她即使没有水晶鞋也找到了命中的王子;因为他,她才活得那样隆重,像个真正的公主……
病房里没有阳光,没有风,只有一干代表着他生命指数的仪器机械做动。
她庆幸,感激,他那样浓到化不开的感情是给了她。他让她知道了,爱不是缺了就找,累了就换。他教会她等待,原谅,和勇敢。
她这辈子没有见过这样的沈安平。因为头部受重创头发都剃光了,包着一圈一圈的纱布,纱布上还有触目惊心的血迹。
他们拥有彼此从稚嫩到成熟的过程,也即将携手成熟到沧桑的岁月,她该有多么庆幸,这一路,有他相伴。
重症监护病房,一进去全是仪器嘀嘀的声音。她穿的像电视里搞科学研究的人,全副武装全身上下都被无菌服笼着,大大的口罩把她的脸挡了大半,只剩一双眼长睫翕张的看着病床上的人。
沈安平给她的爱太广博,而她,只能用滴水来回报他给予的大海。
许多年后顾平安都无法忘记进入病房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