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小面馆 第63节 (第5/5页)
她抬眼望向崔宛娘,问道:“我记得宛娘六岁便开始跟着学打理家事了?”
崔家大娘子点点头,眼底又生泪意,低头拭去:“宛娘琴棋书画、骑马射箭无一不精,算账理事也自小便跟着我日日磨出来的,若非碰上那天杀的贼泼皮,她做什么事儿都做得好,原先她爹爹还夸她是姊妹里最精明强干的……”
“我与人合办了个作坊,便在幽州,正愁寻不到可靠的理事人。作坊建在幽州潞县,与咱们家隔了两个县,上回阿兄来信,说是已动工了,如今算算日子,只怕已经建得差不多了。宛娘若是过去,不必住在舅家,住在作坊里便是了。”郗氏瞧了眼喜妈妈,喜妈妈似乎明白了郗氏的想法,微微一点头,便退了出去。
崔宛娘猛地抬起头来。
郗氏又细细地将她的打算与崔家大娘子说了,这作坊上头还有个当做障眼法的商号,那空壳商号必须要有个忠心耿耿又数通算学、税法、刑律的人来主事,否则一切布置都将成泡影。她这些日子也在寻这样的人,本是打算在奴仆中寻的,如今还不如让宛娘来做。
这次汤饼作坊的商号她十分看重,她想试一试这样的法子能否真的庇护谢家积蓄下来的这些财帛家产,若是真有效,谢家名下其他行当也该如此慢慢转移开去。
“与其关在道观中郁郁终老,不如用后半辈子再做下些事业来。”郗氏转眼看向激动得脸都通红的崔宛娘,“只是你得向姨母发誓,要时时刻刻清醒,要永远以作坊的利益为重,不能受人蛊惑便失了头脑。”
“姨母放心。”崔宛娘恨得咬牙切齿,“我剩下这半辈子,最恨的便是男人了。”
她想起先前自己竟为了人中渣滓神魂颠倒,更觉恶心。
崔宛娘重新又跪下,咚咚咚地磕头:“我愿意去,姨母,阿娘。我这辈子曾愚蠢到将一生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如今我吃过大亏,险些没了命,早醒悟了。人总归要靠自己,靠山山倒,依墙墙塌,靠男人更是死路一条,我真想重活一趟,求您了。”
崔家大娘子也下定了决心,黯然道:“如此也好,宛娘如今这样日后也不可能再嫁了,道观里清苦又憋闷与坐牢无异,她一向想去瞧瞧外头的世道,也算如愿了。”
只是这代价,实在太大了。
她才十七啊,这辈子却已走到穷途末路。
是她的错,她没多多关切思量女儿的心思,也是她没用,总无法左右郎君的想法……崔家大娘子泪如泉涌,擦了又擦,在郗氏安慰下才缓了过来。
这时门外敲门声笃笃地传来,郗氏道:“与我合伙办作坊的人来了。”便请崔家大娘子与崔宛娘先去后面梳洗。
她们转到屏风后,又进了内室,郗氏才出声:“请进来。”
喜妈妈引沈渺进了门,郗氏笑道:“我冒昧相邀,该耽搁沈娘子听戏了。”随后目光在沈渺身上微微一顿,却没有多说什么,笑容依旧。
沈渺不大好意思地笑道:“哪里的话,我正好也不大会听戏。”
郗氏便请沈渺坐下,又让丫鬟上茶,便直奔主题,将自己有意令自家外甥女到幽州去管理那作坊的事细细说来。她自然没有说崔宛娘因何而病,只说她精于算账理事,只是身体不好,日后也难以婚嫁,不如寻一条出路,她又与郗家血脉相连,身份高贵,比奴仆们可靠。回头她去了,郗家还会选十几二十个识字的家生奴婢过去帮衬,她的身份摆在那儿,也能钳制那些奴仆,省得他们日后生出欺主的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