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赌徒 (第3/5页)
“不知道!”因为情绪还没摆脱先前的影响,徐小缘的语气有些生硬,“谁能知道他的行踪啊?结婚那阵都不知道,离了婚就更不知道了!”
男子用尽全力,在有限的幅度内拼命点头。
罗飞轻轻地佯咳一声,把话题拉了回来:“你不知道王景硕在哪里?”
罗飞又道:“明白告诉你,我是警察。一会儿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许乱喊。知道吗?”
房间里的女孩抗议般大喊了一声:“妈!”徐小缘这才闭了嘴。
这变故完全出乎对方的意料,男子愣住了,一时间不知所以。
房间内发出“啪”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拍在了桌子上。徐小缘往房门方向看了一眼,又换了种抱怨的语气继续说道:“甭管他犯了什么事吧,只要你们能抓住他,该劳改劳改,该枪毙枪毙,我也能落个清净。”
罗飞也不废话,继续加力扳住对方的手掌关节。等对方痛苦地“唔唔”起来时,他又问道:“听明白没有?”
“不是我看不起他——”徐小缘的嘴角往下方勾了勾,露出颇为不屑的神色,“他也就能弄点坑蒙拐骗的事情,绑架?他可真没这个出息!”
男子的下巴颏儿在地毯上连撞了好几下,像小鸡啄米似的。直到罗飞的两只手同时松了劲,他才如释重负般长出了一口气。
“为什么?”
见对方老实了,罗飞便展开了现场询问。
“绑架案?”徐小缘的眼睛一瞪,显得很意外似的,然后她摇头道,“你们肯定弄错了。”
“你叫什么名字?”
罗飞斟酌道:“我们怀疑他……嗯,现在仅仅是怀疑——和一起绑架案有关。”
“孙……孙乾。”
徐小缘反问:“他到底犯了什么事?”
“屋子里还有几个人?”
简单的情感沟通之后,罗飞切入正题:“你知道王景硕在哪里吗?”
“就一个。”
徐小缘的眼角微微眯了一下,但短暂的笑意很快消失,随后她喟然一叹:“有什么用?终究是个命苦的孩子。”
“是韦进章吗?”
罗飞诚意赞美道:“名字很好听,人长得也漂亮。”
“对,章哥……”
“王姗祎——姗姗来迟的姗,祎就是那个‘示’字边的祎。”讲完之后女人又特意补充了一句,“这名字是爷爷起的。”
“你身上有没有房卡?”
罗飞笑了笑,猜测着问道:“是女儿吧?叫什么名字?”
“有,在右边裤兜里。”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花季少女,秀丽的面庞上闪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当发觉罗飞注意到自己之后,女孩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然后忽地又把房门关好,如精灵般隐匿无踪了。
罗飞腾出手在对方裤兜里摸了摸,很快找到了房卡。然后他把对方的皮带解开抽出来,熟练地打了个扣,把对方的双手反扎在背后。他提着皮带低声命令了一句:“站起来。”
就在罗飞和尹剑入座的同时,沙发对面虚掩着的卧室门往内拉开了一道半米宽的缝隙,有个女孩从门后探出身来,向客厅内张望着。
孙乾扭着身体勉强起身。因为皮带被抽掉了,他必须用双手从屁股后面抓住裤腰,长裤这才不会向下滑落。
“进看守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女人苦笑了一下。这时她觉得自己坐着,却让两个警察站着似乎不太妥当,于是起身把沙发草草收拾了一下,招呼说,“你们坐吧。”
罗飞牵着孙乾来到了1536门前,右手房卡伸进卡槽里插了一下,房门应声而开。房间里的电视机正以很大的声音播放着一部喜剧电影,空气中则弥漫着浓重的烟味。
罗飞针对女人的语气反问:“他经常犯事吗?”
向屋内走了几步,绕过了门口的卫生间,却见一名男子正懒洋洋地躺在床头,手里夹着根燃了一半的香烟。罗飞认得此人正是开房时登记的住客韦进章。
女人惊讶地“啊”了一声,情绪慢慢缓和下来。随后她又看着罗飞问道:“王景硕又犯什么事了?”
韦进章也看到了孙乾和罗飞,他满面狐疑地坐起身,冲着孙乾问道:“怎么回事啊?”
罗飞和尹剑对看了一眼,他们都没想到对方会突然产生如此强烈的反应。这时尹剑才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掏出证件说道:“你别紧张,我们就是警察。”
孙乾哭丧着脸瞥了罗飞一眼,怯然说道:“章……章哥,他是警察。”
“我不知道!我跟王景硕没有任何关系!”女人的态度急转直下,她甚至威胁道,“请你们快走,要不然我就要报警了!”
“我操!”韦进章一下子跳了起来,他把手里的香烟往地上一扔,埋着头就想往屋外冲。可惜他刚刚跑出去两步,胸口就挨了罗飞一脚,他的身体像一只笨重的沙袋,又重新摔倒在了床上。
“你知道王景硕在哪里吗?”罗飞在缝纫机前方停下脚步。不远处的沙发上堆满了衣服,看起来并无落座之地。
“韦进章!”罗飞严厉地呵斥道,“你的身份资料警方已经全部掌握了,你还想跑到哪儿去?!”
“找谁?”女人露出警惕的神色,目光盯着这两个不速之客来回打量。
韦进章一下子蔫了,他瘫坐在床头,摆出一副可怜样为自己辩解道:“警察同志,我们就是几个朋友凑一块儿玩玩……真没犯啥大事。”
女人的相貌和警方资料吻合,罗飞知道她就是徐小缘,于是走上两步说道:“我们不改衣服,我们是来找人的。”
罗飞先是郑重告诫道:“到底犯了多大事得看警方的调查结果。”随后他又放缓了口吻,语气一转,“不过我今天不是为你这事来的,我在查另外一件案子。你如果好好配合,也可以算个立功表现。”
女人衣着朴素,头发胡乱扎在脑后。岁月的风霜已让她的肌肤黯淡无光,但那精致的脸庞还是能隐隐透出女人年轻时的绰约风姿。
韦进章忙不迭地表态:“配合!一定配合!”
这是一套老式的一居户型,屋顶很矮,格局也狭小,很容易让人产生压抑的感觉。客厅略显凌乱,破旧的沙发前面没有茶几,取而代之的是一台缝纫机。一个中年女人坐在缝纫机后面,正在埋头给一条男式长裤缝裤脚。感觉有人进屋了,女人暂时停下手里的活计,问了句:“改衣服吗?”
罗飞朝窗户下指了指:“你先坐过去。”那里摆放着两只单人沙发和一套茶几。
罗飞和尹剑向里走了几步,转过玄关之后,屋内的大致情况便尽收眼底。
韦进章乖乖地在其中一只沙发上坐好。罗飞随手把孙乾往墙角一推,命令道:“你待在这里别动。”然后他自己也走到窗边,在另外一只沙发上坐下来。他拿出王景硕的资料照片,递到韦进章面前问道:“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吧?”
一个女人在屋内应了声:“有人!”
韦进章看了一眼便道:“认识——王景硕嘛,我们平时都叫他王八蛋。怎么了,他身上有案子?”
罗飞狐疑地看看尹剑,后者核对了一下楼号门牌,确定地说道:“没错,就是这里!”说完他便走到门口,伸手在门板上敲了两下,问道:“有人吗?”
罗飞没搭对方的话茬,继续问道:“他是你的常客吗?”
罗飞和尹剑二人开了一辆民用牌照的小汽车,他们在路边找了个空当把车停好,然后穿过一片熟食摊,来到了六号楼四单元的楼洞前。却见左手边107室户门大开,门边的白墙上用朱砂笔写着五个大字:为民缝纫店。
韦进章翻了翻眼皮,似乎在心中计算了一下,然后回答说:“连这回也就第三次吧?他是好赌,但手头紧,所以也不常来。”
窦庄新村是一片建于20世纪90年代的老式公房,周边环境杂乱但充满了生活气息。六号楼临着一条小街,傍晚时分,街边各色摊点一字排开,热闹非凡。
“那这次呢?”罗飞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手上的钱是不是挺多的?”
警方资料显示,王景硕的前妻徐小缘住在市中心的窦庄新村六号楼四单元107室。这套房屋原本登记在王景硕名下,但早年间两人离婚的时候,房产和小孩都归徐小缘所有,王景硕净身出户。
“这两天一共玩了四千多块。”韦进章评价道,“对他来说可不少了。他前两次来也就玩个三五百的。”
(2)
“你知不知道他身上一共有多少钱?”
无论如何,还是先从王景硕这个最大的目标开始吧!
韦进章很干脆地回答说:“一共就是四千多块啊,已经全都输光了。”
所以即便是李俊松这样懦弱无争的医生,也难免成为很多病人的眼中钉?如果真是这样,那可供警方排查的线索岂不是又多了起来?
罗飞“哦”的一声。
听这话的意思,似乎医生和病人之间的对立已经成为一种常态,而且这种对立很大程度是源自于病人的无理纠缠。罗飞想起了近年来各大媒体上经常会出现的那些关于医患纠纷的报道。他并不愿对这些纠纷发表主观的评论,但医患关系不断恶化已成为一个不争的事实。
韦进章详细说道:“他是前天晚上过来的,一直在玩,整整熬了两天了。其实到今天下午的时候他身上的钱已经输光了,一共是四千六百块。后来他死皮赖脸地又在我这儿赊了一千块,我估计也快玩得差不多了吧?”
“只要是当医生的,谁不得罪病人?”庄小溪的嘴角露出苦笑,“这和性格无关。因为很多病人……嘿,怎么说呢……你不在这个行业里,恐怕是想象不到的。”
“你们的输赢有这么大吗?”罗飞表示质疑,“一块钱一个的筹码,两天能输四千多块?”
“以李俊松的性格,也会经常得罪病人吗?”
“这个……”韦进章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老实说道,“筹码嘛未必就是一块钱一个,具体多少钱在买的时候会约定好。这两天王景硕玩的是十块钱一个的。”
第一个理由很好理解:的确,李俊松失踪时已经离开医院很久了,所以罗飞在最初的分析中也没往这方面去考虑,如果不是球场照片中出现了王景硕的身影,对于这条线索的追查恐怕还得往后排。但对于庄小溪所说的第二点,罗飞倒觉得有些奇怪。
对了,反正有马仔跟着记账,所以筹码的面值只要双方有个约定就行。这么看来的话,韦进章倒不像在说谎。可是王景硕身上难道真的就只有这四千多块钱吗?这和案情明显不符啊。
“你问这个啊……”庄小溪略略沉默了一会儿,解释说,“第一,这件事已经过去快半年了,谁想到王景硕隔了这么长时间还来找李俊松的麻烦;第二,如果说得罪病人这种事也算的话,那李俊松曾经得罪过的人就太多了。”
罗飞凝思了一会儿,又对韦进章说道:“一会儿你照我说的去做。如果做好了,你这事我这次就先不追究。”
“我特意问过你的,李俊松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你当时没想到王景硕吗?”
“要怎么做?你尽管吩咐。”韦进章一边说一边撸起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嗯?”庄小溪似乎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
罗飞便把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韦进章听完后直拍胸脯:“你放心吧,这肯定没问题。”
“你之前怎么没有讲到这个人的情况?”罗飞见庄小溪跟了出来,便转头问了一句。
罗飞又拿手机拨通了尹剑的号码,嘱咐说:“一会儿马仔会带王景硕上来,你们什么也别管,偷偷地跟着。王景硕进屋之后,你们在外围警戒。”
罗飞赞许道:“对,别打电话,直接上门拜访。”说完便带着尹剑告辞而去。庄小溪也紧跟着他们离开了医务科,看来她并无和肖嘉麟独处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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