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4/5页)
我感觉他想要走了。可能就是妈妈一定要他来的。但是不管怎样,他还是赶了那么远的路来了。把孩子们也偷偷带过了边境。
“希望孩子们没有掉进海里。”他说。
“这个嘛,你不是有两枚救生员勋章吗,汤姆?”我说,他的确有,其中一枚是因为几年前把萝珊从海里救起来。沉鱼落雁的年轻女性,自己差点沉在水里。斯特兰希尔的海滩。“伯爵红茶和死苍蝇面包。”以前她只是开罗咖啡馆的小女孩时,我会这样和她说。我快要遗忘了普通生活的样子。我快要遗忘了寻常的事物。曼以前也很喜欢伯爵红茶。那段快乐的日子。
“该死,我真的有。”他笑着说,“两枚该死的勋章。”耿直友善的汤姆,我心想,来巴利卡斯尔完成仁慈的使命,在世界大战的时候。
“回去的时候带她们去巨人堤<a id="jz_5_1" href="#jzyy_1_5"><sup>[5]</sup></a>,”我说,“她们一定会喜欢的。”
“好的,”汤姆说,“好的。好主意。”
上校听我说完我妻子的问题,大方地准许我请假。我既吃惊又担心。我不知道他从我脸上读出了多少。
“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好好用你,麦克纳尔蒂。”他说。
在德里<a id="jz_6_1" href="#jzyy_1_6"><sup>[6]</sup></a>,我匆忙回家的路上给她买了一条带有红宝石的手链——配得上军官的妻子,我心想。至少我有足够的意志力来瞧不起石榴石之类的宝石。我开车穿过边境到达多尼戈尔时还穿着制服,某种意义上,这违犯了最新颁发的法律:禁止在爱尔兰穿军装。我知道为什么德·瓦勒拉想要保持中立,他害怕如果允许哪怕一艘英国军舰进入爱尔兰港口,这个地方会再次爆发内战,但是他禁止我展示我身为军人的骄傲,这一点我并不认同。其实,我过边境的时候几乎没有感觉到南北部边境线的存在,和汤姆说的一样。好像这两个地方达成了秘密的统一——那无比棘手的、费力的、名叫生活的秘密统一。
我买手链是因为我还爱她。这就是事实。不管我多么害怕我们在一起的生活,我的确很害怕,时常爆发的争吵,和伤痛,但我现在依旧无比渴望见到她。我希望她变了,也希望她一点儿没变。我希望同样的灰尘依旧落在海港口家里卧室的家具上,也希望一把新的、优雅而实用的扫帚能将一切扫净。
等我回到家里,我想我那奇怪的愿望可能已经实现了。她或者某个人已经将萧条的冬天扫地出门,五扇显眼的窗户也已洁净一新,窗户后面加沃格河湍急的水流熠熠生辉。河对岸的村庄排列整齐,像黑色钢笔画出的一条线。远处的汽车折射出微弱的光,投射在翻腾的水面上。货船行驶在两根深水区系船柱之间,闪着柔和的光,像块巨大的漂浮着的煤块。隔着马路,我看到小花园里肆意生长的野草、摇摇欲坠的拱形大门,突然之间我能看到我自己也在那里,在某个不确定的未来,穿着特意留下来的旧衣服,拿着铲子,翻起草皮,种下一排排土豆、胡萝卜和卷心菜。我犹豫着,怔怔望着这一切,过去、现在和未来交织在昏暗的光下,我的手搭在门栓上,钥匙插在锁扣里。幸福与恐惧向我袭来——战时的鸡尾酒。
里面看起来确实像是酒鬼那种零落的家,那么多物件、旧餐盘和汤匙,在无数的争吵和笨手笨脚、惊慌失措的混战中被打碎,目之所及只有少数东西还能够装饰这个家,仿佛很多东西都被小心打包进了箱子和盒子里,或者说,像我们这样,在过去几年里,她父亲遗留下来许多精美古老的物件,碎成片装进了垃圾箱。原本在她马格赫拉布伊的卧室的那幅她父亲的铜版像挂在大厅里,旁边是她母亲的画像,身穿维多利亚式纱裙,脸上是一贯的忧心忡忡和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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