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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1年 (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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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你来啦!”一个身穿皮草的小个子女人喊道。她正站在一扇门边。

马车停住了。埃莉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她只看到矮小的树丛,弟弟正看着太阳在丛林上方升起。太阳在升起。有那么一刻火苗在法院里巨大的送葬人群的头顶上跳跃。是第二根火柴起了作用,她想着,付了车费给车夫,走了进去。

“我以为你不来了。我正要进去。”她个子娇小,长了一张猫脸,担心的样子,但为丈夫感到非常骄傲。

“……我爬上一棵树……我看到了小道……太阳升起了……他们已经放弃了,任我自生自灭。”

她们穿过旋转门,进入正在审案的法庭。一开始这里显得昏暗拥挤。戴假发、穿袍子的男人们起身坐下,进进出出,就像野地里的一群鸟,四处打堆。他们看上去都很面生,她没看到莫里斯。她四处张望,想要找到他。

“声音消失了,”她说,“然后呢?”

“他在那儿。”西利亚小声道。

他们在大法官法庭路停住了。一个警察正在帮助一个老妇人过街,马路就是一片丛林。

在前排的一个律师转过头来。正是莫里斯,他戴着黄色假发,看起来真奇怪!他的目光掠过她们,但没有表示认出了她们。她也没对他笑笑,这庄严压抑的气氛不允许任何个性的存在,整个场景都具有某种仪式感。从她坐的地方可以看到他的侧脸,假发把他的前额变成了方形,让他看起来像是在画框之中,像一幅画。她从来没从这么有利的角度看过他,那样的眉毛,那样的鼻子。她环视了一周。他们所有人都像画中人,所有律师看上去都特别着重,特别突出,就像墙上挂着的十八世纪肖像画。他们仍然在起身坐下,笑着谈着……突然一扇门被推开了。引座员要求大家为阁下大人保持安静。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法官走了进来。他鞠了一躬,在狮子和独角兽构成的皇家纹章下的座位上坐下。埃莉诺感到心里涌过一丝敬畏。他就是老柯里。但他的变化真大啊!上次见他的时候,他坐在餐桌的桌首,桌子正中铺了一条波纹起伏的黄色刺绣品。他拿了一支蜡烛,带着她在客厅四处观看他的老橡木家具。可此时他坐在那儿,穿着袍子,威风凛凛,令人敬畏。

“声音消失了!”埃莉诺大声说。

一位律师站了起来。她想要听懂这个大鼻子男人说些什么,可这时很难跟得上了。不过她还是听着。又一个律师站了起来,一个鸡胸的小个子男人,戴着金色夹鼻眼镜。他读了一份文件,然后也开始陈述。她能听懂一些他说的话,可这些跟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她不明白。什么时候莫里斯会说话,她想知道。显然还没到时候。就像父亲说过的,这些律师们知道怎么拖延时间。根本没必要着着急急地吃午饭,坐公车过来也能赶得上。她眼睛一直盯着莫里斯。他正绘声绘色地跟旁边一个淡黄色头发的男人讲笑话。那些就是他的死党,她想;这就是他的生活。她记得他从小时候起理想就是成为律师。是她说服了爸爸;那天早晨她冒着生命危险走进了他的书房……但现在,她很激动,莫里斯已经成材了。

“太阳正在落山……”埃莉诺重复道,看着前面的牛津街。阳光照耀着橱窗里的时装裙。丛林是密密的森林,她想,布满了矮小的树丛,墨绿色的。马丁独自一人在丛林,太阳正在落山。接下来会怎样?“我认为最好待着不动。”于是他站在丛林里小树丛当中,独自一人;太阳正在落山。她眼前的街道变得模糊起来。太阳落山后肯定特别冷,她想。她继续读。他不得不生起一堆火。“我摸了摸口袋,发现我只有两根火柴……第一根灭了。”她看到一堆干树枝,马丁独自一人看着火柴熄灭。“然后我点着了另一根,谢天谢地,它起了作用。”纸燃了起来,树枝也点着了,一片火燃烧起来。她焦急地跳着往后看,直到最后……“有一次我觉得我听到有声音在呼喊,但声音消失了。”

她能感到西利亚紧张僵硬,紧紧抓着她的小手袋。莫里斯开始说话了,他看上去很高大,黑白分明。他一只手放在袍子边上。她多么熟悉莫里斯的这个姿势,她想——紧抓住什么东西,这样别人就能看见他洗澡时割到的白色疤痕。不过他的另外一个动作她不大熟悉——他挥出手臂的动作。那是属于他的公众生活、法庭生活的动作。他的声音也显得陌生。但当他渐渐流畅起来,他的声音中不时出现的某个语调令她莞尔,那是他私下里的腔调。她忍不住转过去看着西利亚,仿佛在说,这真像莫里斯啊!但西利亚定定地看着前方的丈夫。埃莉诺也想要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说话的内容上。他说话十分清楚明了,字词间的间隔十分完美。突然法官打断了他:

“我迷了路,太阳正在落山。”她读道。

“帕吉特先生,我理解你的意见是……”他的语调彬彬有礼,却令人生畏。埃莉诺激动地看到莫里斯马上停下了发言,法官说话时他恭敬地垂着头。

她看到弟弟,红头发,圆脸蛋,一副挑衅的表情,让她常常担心他总有一天会招来麻烦。显而易见,正是如此。

可他知道该怎么回答吗?她想,紧张地在座位上坐立不安,生怕他会崩溃,好像他还是个孩子。但他的回答张嘴就来。他不紧不慢地打开一本书,找到地方,读了一段话,老柯里听着,点着头,在面前摊开的一大本册子上记下了记录。她长舒了一口气。

你在做什么?她问。

“他做得多棒啊!”她小声说。西利亚点点头,但还是紧抓着手袋。埃莉诺觉得她可以松口气了。她环顾四周。这里奇怪地兼具庄重和散漫。不停有律师进进出出。他们斜靠着法庭的墙壁站着。暗淡的顶灯下他们的脸全都白得像羊皮纸,五官似乎都特别鲜明。他们已经点亮了煤气灯。她注视着法官。他此时后靠在狮子和独角兽下面的巨大雕花座椅上,倾听着。他看上去无限悲伤、无比睿智,似乎各种词句抽打到他身上已经有好几个世纪。这时他睁开沉重的双眼,皱起额头,庞大的袖口里伸出的手又小又脆弱,在大册子上写了几个字。然后他再次半闭着眼,陷入了他对不幸的人类各种冲突不和的永恒警戒当中。她的思绪开始漫游起来。她背靠着硬木座椅,任由遗忘的潮水在自己身上流淌。早晨以来的场景开始陆续形成,冲到眼前。委员会会议上的贾德,父亲读报纸,老妇人拽住她的手,客厅女侍清扫餐桌上的银器,马丁在丛林里划燃了第二根火柴……

她继续读:“我发现自己一个人在丛林的深处……”

她烦躁不安起来。空气很闷,灯光很暗,法官身上最初的光芒已经消失,此时看上去很烦闷;也不再对人类的弱点具有免疫力了,她记起在皇后大门的那座可怕房子里,他谈起老橡木家具时是那么容易轻信,她笑了。“这是我在怀特比买的。”他说。那却是个赝品。她想大笑,她想离开。她站起身,小声说:

她看向窗外。他们被大理石拱门处的车流给阻住了。马车正从公园里出来。一匹马腾跃了起来,不过马夫控制住了它。

“我走了。”

坐小马车真是享受——节省了十五分钟。她斜靠在角落里,满足地轻叹了一声,门帘在她膝盖上方咔嗒咔嗒地响着。有一会儿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坐在马车的角落里,享受着平和、寂静和忙碌之后的休息。马车慢慢前行,她感觉自己超然脱俗,像个旁观者。早上匆匆忙忙,一件事接着一件。此刻,到法院之前,她都可以静静坐着,什么都不用干。路很长,马儿步履缓慢,身上盖着红布,毛很长。它保持着小步慢跑,沿贝斯沃特路而行。街上车和人都少,人们还在吃午餐。远处升起柔和的青烟,铃声叮当,一座座房子经过。她开始忘了注意经过的是些什么样的房子。她半闭着眼,然后,不自觉地,她看到自己的手从门厅桌子上拿了一封信。什么时候的事?今天早上。她把信放哪儿?她的手袋里?对。信在那儿,还没打开,是马丁从印度写来的。既然还在路上,那她就读读信吧。信是马丁的小手写在很薄很薄的信纸上的。信比平常要长,是关于和某个叫伦顿的人一起的历险。谁是伦顿?她不记得了。“我们凌晨出发。”她读道。

西利亚喃喃说了些什么,大概是反对。但埃莉诺轻手轻脚地穿过了旋转门,来到了大街上。

“向尤金妮婶婶问好。”她说。他吸着雪茄,点了点头。

斯特兰德大街的喧嚣、混杂、宽阔,突然让她浑身轻松。她感到自己正在膨胀。这里还是白天,色彩斑斓的生活在奔涌、骚动,在向她迎面冲来。就像是在这世界,在她心里,有什么东西挣脱了禁锢。她在高度集中紧张之后,似乎被抛撒,向四处散落。她沿着斯特兰德大街漫步走去,满怀愉悦地看着忙碌的街道;摆满了闪亮链条皮包的商店;白色外墙的教堂;参差不齐的屋檐,装饰着横七竖八的电线。头顶是带着雨意却微微闪亮的天空,令人目眩。风吹拂到脸上。她深吸了一口清新湿润的空气。她想起那个昏暗的小法庭和里面五官鲜明的一张张脸,她想,那个人整天都得坐在那儿,每一天。她又看到了桑德斯·柯里,后靠在巨大的座椅上,他的脸塌陷成刚毅的皱纹。她想,每一天,整日里,都在辩论法律条文。莫里斯怎么能受得了?可他过去总是想当律师。

“对,晚餐见。”他说。他手上拿了一截纸头,他正把纸头包到雪茄的一头。他吸了一口。一股青烟从雪茄上冒了出来。她喜欢雪茄的味道。她站了一会儿,把烟味吸了个饱。

出租车、货车和公车,车流涌过;它们仿佛将空气冲到了她的脸上,将泥溅到了人行道上。人潮拥挤奔忙,她加快了步伐,顺应人流。一辆货车转弯开上一条通往河边的陡峭小街,她被阻住了。她抬头看到屋顶间飘动的云,满含着雨水而肿胀的乌云;漫无目的、漠不关心的云。她继续走着。

“那就晚餐时见。”她对父亲说。她如释重负地想,那就意味着我不必赶回来吃茶点。

在查理十字车站的入口处她又被阻住了。那里的天空非常辽阔。她看到一行鸟儿正在高飞,一起横越过天空。她看着鸟儿。然后她又继续走。步行的人,坐车的人,全都像稻草一般从桥边的码头里被吸了进去。她得等着。堆满盒子的出租马车从她旁边经过。

“克罗斯比,找个盒子装项链。”埃莉诺说。克罗斯比突然散发出受了重用的光芒,急匆匆跑向了地下室。

她妒忌他们。她希望她也能出国,去意大利、印度……突然她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在大门口的报童们正分发着报纸,速度快于平常。人们抓过报纸,打开边走边看。她看了看一个男孩腿上皱巴巴的布告。巨大的黑字“死讯”。

“拿个盒子装着,怎么样?”他问。

布告被风吹平了,她看到了另一个词“帕内尔”。

他毛茸茸的大手拿起项链。埃莉诺担心项链看起来有点廉价。

“死讯……”她重复道,“帕内尔?”她感到一阵眩晕。他怎么可能死了——帕内尔?她买了一张报纸。他们是这样说的……

“不行,”他提醒她,“我要到迪格比家绕一圈。”

“帕内尔死了!”她大声说。她抬头再次看到了天空,云正在飘过,她看向了街道。一个男人正用食指指着新闻。他正说,帕内尔死了。他正幸灾乐祸。但他怎么会死呢?就像天空中有什么东西在渐渐消失。

“那好,”她接过银币说,“我们下午茶时候见。”

她慢慢地朝特拉法加广场走去,手里拿着报纸。突然整个场景凝固不动了。一个男人和一根柱子连在了一起,一只狮子和一个男人连在了一起,他们似乎都连在一起,静止不动,就像再也不会动了似的。

“我怀疑都是赝品,”父亲说,“别着急。”他劝说道,“坐出租车去,内尔——如果你要零钱的话——”他开始用他的短手指头摸索银币。埃莉诺看着他,心头又涌起儿时熟悉的感觉,他的口袋似乎是深不见底的银矿,总能挖出无尽的半克朗银币。

她走进了特拉法加广场。某处的鸟儿正刺耳地叽叽喳喳。她停在喷泉边,低头看着装满了水的大水池。微风吹起黑色的波纹。水里倒映着树枝和一抹苍白的天空。如同梦境,她喃喃道,宛如梦境……有人撞了她一下。她转过身。她必须到迪利亚那里去。迪利亚很在乎,她曾经满怀激情地喜欢过他。她过去常常是怎么说的——为了这个男人,愤然离家,献身事业?公正,自由?她必须到她那儿去。这将会结束她所有的梦想。她转身招呼了一辆出租马车。

“你还记得那次聚会吗?”她站起身说,“老橡木家具?”柯里喜欢收藏橡木箱子。

她俯身靠着门帘,看向外面。他们经过的街道非常穷,不仅穷,她觉得还非常邪恶。这里就是罪恶、淫荡,是伦敦的现实。在黄昏光怪陆离的光线下这里显得非常可怕。灯正在点起,报童在叫喊,帕内尔……帕内尔。他死了,她自言自语,她仍然清醒地意识到两个世界,一个在头顶展翅翱翔,一个仅能在人行道上用足尖舞蹈。她到了……她伸出手,让马车在一条小巷子里的一小排门柱子对面停下。她下了车,朝广场里面走去。

“真奇怪,审案子的会是柯里。”她站起身说。他们不久前和他一起吃过饭,在皇后大门那边一座阴森的大房子里。

车马喧嚣声已然平息。这里非常安静。十月的午后,落叶飘零,褪色的老广场看上去昏暗、破旧,弥漫着雾气。房子都租作了办公室,租给了社团、私人,租客的名字钉在门柱上。整个附近一带都显得陌生凶险。她来到破旧的安妮女王式门口,门楣带着繁复的雕花,她按了六七个门铃里最上面的一个。门铃上方写了名字,有的只在名片上有名字。没人应门。她推开门走了进去;她走上扶手雕花的木楼梯,楼梯和扶手似乎都失去了过去的高贵。深深的窗台上立着牛奶罐子,罐子底下压着账单。有些窗玻璃已经破了。在顶楼迪利亚的门外,也有一只牛奶罐,是空的。她的名片用一个图钉钉在一块镶板上。她敲了敲门,等着。没有声音。她转了转门把手。门锁着。她站了一会儿倾听着。侧面有个小窗可看到广场。鸽子正在树顶咕咕叫着。车马声遥不可闻。她只听得报童在叫着死亡……死亡……死亡。树叶在飘落。她转身走下了楼梯。

“是,去开会。”他说。他喜欢去市政厅,不管去做什么都好。

她在街头漫步。孩子们在人行道上用粉笔画好了格子;女人们从楼上的窗户探出头来,贪婪、不满足的眼光在街道上搜寻。房屋只租给单身的先生们。窗口的广告牌上写着“带家具的公寓”或“带早餐的旅馆”。她猜想着在那些厚实的黄色窗帘后面是怎么样的生活。这就是她妹妹居住的郊区,她想着,转了身;她一定常常在晚上独自这样回家。她走回广场,爬上楼梯,再次拧着门把手。里面还是没有声音。她站了一会儿,看着落叶飘零;她听到报童的叫喊和鸽子在树顶上的咕咕声。“鸽子咕咕,快来吃谷;鸽子咕咕,快来……”一片树叶落了下来。

“你要去市政厅,爸爸?”她放下杯子,说。

随着午后时间慢慢过去,查理十字的车流繁忙了起来。步行的人、坐马车的人,全都在车站的门口被吸了进去。人们疾步摇摇摆摆地走着,像是车站里有什么魔鬼,一旦等久了就会发怒。但即便是这样,他们在经过时也会停一下,匆忙拿一张报纸。云朵分开又聚拢,让阳光闪耀一会儿然后又被遮蔽。车轮和马蹄溅起泥土,一会儿是暗褐色,一会儿是鎏金色。屋檐下鸟儿们刺耳的叽叽喳喳在一片熙熙攘攘中也听不见了。二轮小马车叮叮当当地过去,叮叮当当地过去。最后在所有这些叮叮当当的出租车中,出现了一辆马车,里面坐着一个结实粗壮的红脸男人,手里拿着一朵薄纸包着的鲜花。这是上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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