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2/5页)
海伦脸上的潮红与亮晶晶的汗渍逐渐褪去了,她看上去就同平常一样,安静且机敏。
他们来到舞会厅的窗边,舞者摇曳的姿态与轻快的曲子令他们陶醉不已。
“五个人?”她问。“我得说这可不止五个人。”
“佩珀先生正在给他的婶婶写信呢,”休伊特说。“她定是一位气度不凡的老太太,八十五岁了,他跟我说,他还带她去新森林地区徒步呢……佩珀,”他高叫道,拍打着窗户。“该走了,该去完成你的任务啦。艾伦小姐等着你呢。”
“那你可是相当幸运的人了,”赫斯特说。“又或许是我相当不幸吧。”他变得沉默不语了。
他们一边交谈一边在长廊上来回地走动,这时昏暗的窗户一扇接一扇地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升起了帘子,随之间隔整齐的一格格灯光有规律地洒落在草地上。他们停下脚步往会客室里瞧,只见佩珀先生正独自坐在桌边写字。
“你会不会觉得我是那种很难相处的人呢?”他尖锐地问。
“当然啦。就从头脑来看,我相信他那天说的是真的;他们是全英国最聪明的人。不过——你得解读他。”他补充说。“他自身的内涵远非常人所能企及。他希望能有人嘲笑他……他居然想到说你不谙世事!可怜的赫斯特老兄!”
“大多数聪明人在年轻时确实如此。”海伦回答说。
“那他们真的很聪明喽?”她问。
“当然啦,我可是——聪明绝顶的,”赫斯特说。“我不知道要比休伊特聪明多少倍。这相当有可能,”他继续用他那种怪异冷漠的腔调说着,“我将会成为一个鼎鼎重要的大人物。这可和当个聪明人完全不一样,尽管我无法指望我的家族能看到这一点,”他苦闷地补充道。
听了赫斯特具体的生活方式,蕾切尔大感兴趣,以至于忘却了自己对他的怨恨,反倒重新生出了对他的景仰。
海伦感觉到是时候问他了,“你觉得你的家人很难相处吗?”
“听听,听听!”休伊特大叫。“就要那么对付他。你瞧,温雷丝小姐,你必须对赫斯特多担待些。他这辈子就是活在一面镜子前。这么说吧,他就住在一间装饰了木嵌板的华美房间里,挂着日本画,置着可爱的老式桌椅,只有一抹颜色。你懂的,在该在的地方——就在窗户之间,我觉得是这样——他就整日整日地坐在那里,脚趾烘着火炉,谈论着哲学呀,上帝呀,他的肝,他的心还有他朋友的心。它们都破碎了。你不能指望他在舞会上拥有最好的状态。他想要的是一个舒适的、香烟弥漫的以及富有男性气息的地方。在那儿,他可以舒展双腿,在他有话要说的时候才开口。我个人而言,我感觉这真是无聊透顶。不过我相当尊重他。他们都是极为真诚的人。他们确实会十分严肃地对待那些严肃的事情。”
“简直忍无可忍……他们想要我加封贵族或是成为一名枢密院顾问。我跑来这里的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麻烦。是该解决它了。我不是去当个律师,就是继续待在剑桥。当然啦,这两者显然都有各自的缺点,但是多数观点在我看来显然是支持我去剑桥的。就是这么回事!”他朝拥挤的舞会厅扬了扬手。“恶心至极。我也感受得到情感的伟大力量。当然,我也不像休伊特那么容易动情。我相当喜欢一小撮人。举个例子来说吧,我想我得聊聊我的母亲,尽管她在很多方面上都十分可悲……在剑桥,当然啦,我势必会成为那个地方最重要的人物。可是也有其他原因令我惧怕剑桥——”他不说话了。
“这是他交朋友的方式,我猜,”她笑着说。“好吧——我应该照着做的。我可以这样开口——‘你面目丑陋,而且性格可憎,赫斯特先生。’”
“你是不是觉得我无聊透顶?”他问。他由一个正与友人交心的朋友奇怪地转变成了一个聚会上的普通年轻男人。
蕾切尔的情绪也忽然一转,大笑起来。她发现了赫斯特的滑稽之处,或许也包括了自己的可笑之处。
“完全不觉得呀,”海伦说。“我很喜欢跟你说话。”
“现在你要恨他了,”他说,“但这是不对的。可怜的赫斯特老兄——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方式。说真的,温雷丝小姐,他尽力了。他正在恭维你呢——他是试着——他是试着——”他话没说完自己就笑开了。
“你根本想不到,”他高声说,声音中几乎是带有情绪了,“能找到一个有话可说的人能带来多大的变化!见你第一眼起,我就感觉到你或许就是能够理解我的人。我是很喜欢休伊特,可是他压根儿就不明白我的想法。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能领会到丁点我言中深意的女人。”
谈到了两种性别的本质,休伊特对她的一概而论嗤之以鼻,因为这种一概而论令他厌烦,而且他总认为这是不确切的。不过,鉴于他对赫斯特的了解,他料到准是发生了什么,尽管内心暗自窃笑,他还是认定蕾切尔不应该把这件事记挂在脑子里,任其占据她对自己生活的看法。
下一支舞开始了;奏的是《霍夫曼的故事》中的威尼斯船歌,引得海伦用脚趾伴着乐声打起了节拍。不过在听了这样的恭维后,她感觉自己无法起身也无法离开。她不仅被逗乐了,也着实飘飘然了,他坦率的狂妄吸引了她。她猜他并不快乐,而且像女人一样迫切地渴望获得自信。
“这不好,我们应该分开各自过活才对;我们理解不了对方;我们只会揭露彼此最丑陋的一面。”
“我很老了。”她叹气说。
当蕾切尔试图解释时,她发现这很难说清楚。她不能说,她感觉自己披散着头发走进鳄鱼里的画面尤其荒唐可怕,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在她看来,休伊特那番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与深厚见识不仅令人恼火而且可憎——就像一道扇了她脸的大门。她在休伊特身旁的长廊里来回踱步,恨恨地说:
“奇怪的是,我根本感觉不到你老,”他回答。“我感觉我俩仿佛年纪相当。还有——”他顿住了,但还是瞥了她一眼鼓足勇气道,“我感觉我仿佛能够与你毫无障碍地说上话,就像我跟一个男人谈话一样——谈起两性之间的关系,关于……还有……”
“请详细地与我说说,”他说。“我肯定赫斯特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
尽管他语气坚定,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脸上还是泛起了一丝红晕。
“噢,好吧。”她补充道,海伦和她的嗤笑在她眼前浮现,“我得说我是个傻瓜。”她打算回舞会厅去,可是休伊特拦下了她。
她立刻以大笑化解了他的尴尬,高声说,“我确实希望如此啊!”
“这么做太傲慢了——”蕾切尔话到一半停下了。她并不完全明白自己为何如此生气。她花了一番力气让自己平复下来。
他满怀诚挚地望着她,他鼻子与嘴巴周围的线条第一次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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