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4/5页)
“你别是要走吧?”她高声道。
没人问“什么?”他只能掏出个瓶子吞了片药下去。那条消逝在他口中的信息大致是在说三百多年前,有五艘伊丽莎白的三桅帆船曾在现在尤弗罗西尼漂浮的地方下锚。曾有着同等数目的西班牙大帆船靠在半靠在那片沙滩上。那里荒无人迹,因为这个国家在当时还是片遮着面纱的处女地。英国水手跨过水面,掠走了大量的银块、成捆的亚麻、雪松木材,还有点缀着绿宝石的黄金十字受难像。当西班牙人喝完酒回来,一场大战开始了。沙滩上,两伙人一拥而上,把对方往浪里按。西班牙人被这片神奇土地上出产的水果养得脑满肥肠,他们成片成片地被打倒。而坚忍的英国人饱受航海风霜,皮肤晒得棕黄,因为没有剃刀,毛发疯长,他们筋骨细瘦,饥肠辘辘,见了黄金就蠢蠢欲动。他们把受伤的送走,把将死的抛进海里,很快就让原住民对他们陷入了一种盲目的崇拜。就在这处,一块殖民地建起来了;女人被输送进来,孩子们在此长大。这一切似乎助长了大英帝国的扩张,若是在查理一世期间也有像理查德·达洛维这样的人物,当年地图的这块无疑就是红色的,而不是像今天一样,标着讨人厌的绿色。不过人们也肯定想得到,那个年代的政治头脑缺乏想象力,仅是巴望着几千英镑和几千个人,本应是一场燎原的大火只剩下了一点消亡的火星。印度人带着精细的毒药与彩绘的神像赤条条地自内陆而来;寻仇心切的西班牙人与强取豪夺的葡萄牙人从海上而来;暴露在这些敌人面前(虽然天气相当宜人,土地也十分富足),英国人口逐渐减少,差一点全部消失。约莫是在十七世纪中期,有一艘单桅帆船趁着夜色偷偷出航,上面承载着大英殖民地的残余:一些男人,一些女人,有可能还有一打灰头土脸的孩子。英国历史从此否认起对这个地方的所有了解。出于各种原因,文明将它的中心转移到四五百英里以南开外的一个点,而今日的圣玛丽娜和三百年前的比也没有大多少。说到这里的居民,那是一次快乐的和解。因为葡萄牙父亲娶了印度母亲,而他们的孩子又和西班牙人通婚。尽管他们从曼彻斯特带来了自家的耕具,他们也用自家的羊毛做衣服,自己养蚕抽丝,用自家的雪松木打家具。这一处的艺术与产业依然与伊丽莎白时代的没什么区别。
“基本上说——是的,”他说。“没有私家厨子会烧蔬菜”
“三百多年了,”终于佩珀先生若有所思地开口道。
海伦晓得他讨厌被提问,某种程度上她自己也是如此,她便不再追问了。但有一股不舒服的怀疑依然埋藏在她的心中:威廉正在掩藏伤痛。她回想起她说过的,她丈夫说过的,还有蕾切尔说过的那些扎人的话语,顿时涨红了脸。她几乎大叫出声:“别走,威廉;解释清楚啊!”要不是威廉摆出了副高深莫测的扫兴模样,她本会在午餐上重提这个话题。只见他用叉子尖插起几片沙拉,那动作活像是在挑弄起水草,翻捡里面的砂砾和可疑的细菌。
小船缓缓前行,每过一个浪尖都被托得高高的,现在正渐渐靠向一弯新月形的白色沙滩。在那身后是一片深绿色的山谷,小山在两侧起伏。右侧小丘的斜坡上伫立着棕色屋顶的白房子,如同筑巢的海鸟。山上长着一排排的柏树形成了黑色的条纹。山腰遍布着红色,山顶却是光秃秃的,像小尖塔般耸起,还把后面的尖峰挡住一半。时候还早,整片美丽的风景透着轻盈与愉悦。天空与树木的蓝色绿色浓烈却不狰狞。他们越驶越近,将细节看得分明。承载了细微之物的陆地呈现出各种色彩,不同的生命形态经过了四周的海上生活迎面袭来,令他们沉默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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