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5/5页)
我以忙碌为幌子,建好房子之后很多时间都在外面度过,对院子的事毫无兴趣。妻子说: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搬到独栋住宅,你知道深夜独居有多可怕吗?妻子的不满越来越多。
就是手记啊,对我是安慰,也是督促。是的,你挺过来了,你过得很好。
我突然想到,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院子里修草坪的?我们的院子本来铺着砂石,或者直接就是泥土地面。我们在围墙底下打造了小小的花坛,种植草杜鹃、凤仙花、翠菊、绣球花,或者开垦成宅边地。草坪并不适合我们国家的气候,而且铺设草坪的通常是墓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院子里铺草坪已经成为中产阶层的象征。有一天,我站在院子里想:什么时候我们可以清除草坪,铺上砂石呢?正在这时,我发现院子角落的花丛中冒出几棵毛茸茸的熟悉的小草。前来干活儿的大婶和妻子没有彻底拔掉的草,终于露出了真面目。那是狗尾草。我本想拔掉,却又没行动。狗尾草和特意种植的鲜花共同生长,看起来也不错嘛。
他走之后,季节变换。某个春暖花开的日子,我们去市中心喝啤酒。她说起十多岁时遭遇性侵的往事,若无其事地仔细回忆当时的情景。我看见她在笔记本上写什么东西。最近她让我教她用电脑,然后在儿子留下的笔记本电脑上打字。她说她从女高毕业后当会计的时候学会了打字,如今派上用场了。她说这话时心满意足。我说派上什么用场了。她回答说:
妻子和我并没有在那个房子里住太久。耐不住妻子的软磨硬泡,我们搬到了当时颇受欢迎的江南公寓型高层写字楼,而我和妻子的关系渐渐恶化到了难以恢复的程度。妻子经常去女儿那里,我搬到了现在的联排别墅。我从来就不喜欢高层写字楼,当然对现在住的房子也不满意。我在电脑上打开地图,寻找新的住宅地,想象着在合适的地方盖房子。这是我近来唯一的快乐,可是没有家人与我同住。
金敏宇死后的很长时间里,每个周末我都去富川陪他母亲。我们算是相依为命吧。金敏宇的缺席无可挽回地打乱了我的生活,仿佛他的死是我的责任,我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深感自责。不过这是暂时的,金敏宇的母亲也是这样。活着的人毕竟还要活下去。她和我一起吃吃喝喝,一起说说笑笑。用我们年轻人的话说,她很酷。尽管年龄跟我妈妈差不多,我们之间却有着朋友的亲密感。她有着文学少女般的纯真,又像孩童般没有心计,不管怎么说,这让我们很聊得来。
我呆呆地站在马路中间,像个不知何去何从的人。
我想喝茶,就把茶壶放在燃气灶上,然后坐在书桌旁,用便利店带回的三角紫菜包饭当早餐。剩下两块打算睡醒之后再吃。打开笔记本电脑,画面上显示出齐刷刷的文件夹。既有下载的电影文件夹,也有英语会话,还有以前写的话剧剧本、照片文件夹,等等。最近打开最频繁的文件夹是“狗尾草”和“黑衬衫”。我像往常似的先上网浏览主要的新闻报道。视野里映出大东建设林会长因涉嫌贪污渎职而被拘留的报道。我大概看了看,然后查收邮件,一封来自姐姐,另一封来自小剧场代表,邀请我合作下部作品。朴敏宇先生也发了邮件。他提议见面,我真切地感觉游戏结束的时间应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