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特维尔和库克 (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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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到我们能走的时候。”
“留多久?”
我现在就想走。我可以在壁炉边听到夜晚渐渐离去的声音。“帕梅拉,我得去睡觉了。”
“不,不!你不知道吗?这明明是你的分内事啊,你倒好,什么都不懂?鬼,是那些死于暴力的人。谋杀、自杀、战争伤亡、处决、重大事故,有时也会是因病而死。罗伯特·奥本海默是自杀的。我们是留下来没走的那种死人。”
“明天见,保罗。”说完,她就消失了。
“那,爱因斯坦呢?”
我把手伸进她刚刚占据的空间。这样表述准确吗?说一个没有实体的人占据空间?不管该用什么词吧,刚刚变空的这个空间冷得像冰。
“就是他。”
我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明知自己什么都看不到时,我们为什么还要睁着眼睛?
“造原子弹的那个人?”
我只有两个选项。A. 我已失去理智。B. 帕梅拉是个鬼。
“我在野调查已有七十年啦。而且,死后会遇到很多有趣的人物。物理学家啦之类的。我还见过罗伯特·奥本海默呢。”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远比客人们早,我们要为晚上的悬浮戏码安装步道。非常狭窄的不锈钢平台是分段建造的,今晚,整个步道的长度要能横贯露台。帕梅拉——扮演帕梅拉的演员——会表演空中行走。幻象底下的轻简道具都会隐匿在干冰制造的效果里。今天白天,这个露台将对外关闭,不能让外人从宅子里或在地面庭院里看到。
“你真费功夫研究了一番啊。”我说。
今晚准备了烧烤。热狗、汉堡和玉米棒。几大罐内格罗尼调酒,啤酒插在冰堆里,晚一点还有甜品:火焰雪山。等客人们喝得够多了,眼神飘忽了,降神会就开始。今晚,“帕梅拉”将引导客人们走上草坪。等她飘升到半空,立刻放烟花,神不知鬼不觉地抹除布道留下的一切痕迹。
“当然啦。千真万确。我们没有重量。”
到了喝白兰地、听鬼故事的时段,帕梅拉的戏份就结束了。一个帕梅拉将登上返回伦敦的火车,而另一个帕梅拉呢,我希望,到那时已不再有显形的实体。
“鬼魂不受万有引力定律的约束?”
是的,这个用词是准确的。鬼魂显形可见,然后消隐,不可见。鬼魂是不能“被可见”的。她肯定是小时候学会了被动用法,结果乱用一气。一个死了的年轻人。
“也许我指的不是重力。但要说我能飘,”——她飘起来了——“我说的就是地球引力。”
只要帕梅拉不“被可见”,我尽可原谅她的语法错误。
“是的,但不会缩减。只会解体。”
年塔尔萨歌剧院上演的歌剧《唐璜》是美国历史上第一次由变性演员Lucia Lucas担纲主演。
一整个白天过去了,我没有看到帕梅拉的迹象。我开始相信她被拖回去了,就像那个金发女郎,跨性别的唐璜,在歌剧结束前穿越了时间之门。
“哦,是的。重力。最近这事儿不成问题了。我可以伸长——”她立刻演示起来,身子抻长后,金色鬈发抵在天花板的灯光下晃动起来,“——我也可以缩小。”她又缩小了,“保罗,只要你在空间里,你的身体就能伸长再伸长。”
亡灵能控制自己来去自如吗?
我没有回答,“我发现你又恢复到平常的身材了。”
帕梅拉说过,要不是因为我——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她就无法以实体显形;假设是我使之成为可能,那么,我能使之不可能吗?
她笑了,“至少这次你喊我的名字了。现在,你相信我了吗?”
在这种乐观想法的支撑下,迎来了烧烤时段。我们租了一台很棒的Rock-Ola自动点唱机。美国产,自带两百张六十年代的热门唱片。我背对着点唱机,在迷你烤箱里加热面包卷,这时候,露台上突然响起了音乐声。披头士乐队的《买不到我的爱》(1964年)。
“帕梅拉!”
我转过身——点唱机的七彩小灯正在闪耀,帕梅拉——稍稍离地,飘在半空——正在仔细研究点唱机里的菜单。
“对女人来说,站着做一点儿都不好玩。没有摩擦。”
“嘿,帕梅拉!《一夜狂欢》出来的时候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她面向我,甜甜地笑着。今天,我可以透过她,看到她背后的点唱机。
“我真的不想知道细节。”
“帕梅拉,你今天看起来更透明了一点……”
“我看到他骑马出去和女人幽会了。他们是站着做的。”
“我知道,亲爱的。我的能量很少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好像还少了一条胳膊。“鬼会因为能量不够而遭罪吗?”
帕梅拉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他是个烂人。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他有外遇。他们都一样,这家人。”
“哦,会呀。被可见是要耗费很多能量的。”
“该死的,但愿不是。”梅尔文咕咕哝哝的,灌下了一大杯白兰地,“好吧,我们明早见。但愿我还能走路。”他一瘸一拐地走了。
“应该说‘显形’。”
“梅尔文,我很抱歉,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摔碗砸盘不在我司提供的特效范围之内。”
“别说烦人的话,保罗。别在我这么努力的时候说。”
我陷入沉思,没有回复梅尔文,任由他愤怒地瞪着我,两只脚来回点地。我必须集中精神。
我看到机会来了,“既然这么费劲,为什么不能不显形呢?你不需要待在这里,不是吗?”
并不是。是帕梅拉扔向他的。她依然穿着七分裤、光着脚,在梳妆台上稳住身体。不过,她比在卧室时小了一圈。鬼的身形可大可小吗?我的意思是,为什么她死后就该永远是五英尺二英寸呢?
“我有个计划,”帕梅拉说,“来都来了,我不妨好好利用这一次。你真的不知道人死了有多没劲。”
我刚想提醒他说用这些词来谈论女人并不明智,一只大餐盘就从他身后的餐具柜上砸了下来。他惊得跳起来,一只脚都踩上椅子了。“什么鬼?是你安排的吗,保罗?”
梅尔文一瘸一拐地穿过庭院,“你好啊,保罗。又在自言自语了啊?”
正当我享用抚慰身心的餐点时,梅尔文——豪宅的业主——进来祝贺我策划了一个美好的夜晚。我谢过他,又问起他是怎么知道帕梅拉和汽车经销商私奔的事。“哦,雨果写给他母亲的信里都写了。事实证明,帕梅拉就是个见异思迁的轻佻女人。”
“你的脚怎么样?”
我匆匆忙忙下楼去。我能听到乔在用浑厚的嗓音朗读鬼故事。我还有时间吃块蛋糕,喝杯白兰地。
“肿了。今天早上,我本该去骑马的。和朋友。”
我留下帕梅拉跟着《夜里的陌生人》(1966年的歌)跳舞。当我在eBay上为丹赛特唱机购买四十五转黑胶唱片时,我以为帕梅拉1966年还活着,大概正开着她的科尔维特在新泽西兜风呢。现在看来,她1964年就死了。我在说什么啊?那个女人不是帕梅拉。那个女人不是鬼啊。
“我说的吧——他在搞外遇。”帕梅拉说。
对于这场谈话,我终于有了极其不安的感受。
“你能不能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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