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样才能理解他 (第5/5页)
They would not listen,they did not know how
外公和几个斯文青年,站在一条泥泞的路上,身后是一栋矮楼。外公身着西装大衣,戴着皮手套,个子比其他人高很多。这张照片背后写着:
Perhaps they’ ll listen now
外公站在假山前的石桥上,身后是湖心亭,水里有荷花,头顶上飘着柳枝。他身着西装大衣,英俊潇洒。那是他出国留学之前,还是他刚刚留学归来?
For they could not love you
外公坐在一艘赛艇里划船,身穿白衬衣,加一件西装背心,打着领带。照片中那条河,河边的树和那座小桥似乎是牛津大学。那应该是一九三七年到一九四〇年之间?
But still your love was true
外公站在一个阳台上,身后有洋楼和花园。他身着浅色西装,梳着中分头,嘴角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目光却是十分坚定的。那是他相片里最年轻的一张,也许是在上海医学院期间?
And when no hope was left in sight
在那之后的许多年里,大人们从来不在我面前提外公,所以我对他没有什么记忆。一九八一年我出国留学的时候,随身带走了家里仅存的几张外公的相片。那是一箱准备四年大学用的生活必需品——肥皂、牙膏、手纸、替换衣服、被单、字典和几本书籍,不知为什么外公的照片也在这箱生活必需品里。一旦有了剩余的钱,我就到一家叫 Arron Brothers的镜框店,买回几个“买一送一”的镜框,并用很宽的硬纸边衬托着,把那几张又小又黄的照片分别挂在墙上、放在我的书桌和床头柜上。
On that starry,starry night
外公死后的第二天,母亲送我去幼儿园,教我说,别人问什么你都说不知道就行了。那天我们跟往日一样,洗完手、洗完脸,排队等着老师用玻璃试管给我们每人嘴里点一滴鱼肝油,另一位老师给我们每人手上点一滴甘油抹脸。那时候糖是稀有物资,我们每天都等着这个时刻舔鱼肝油里的甜味。排在我前面的女孩舔着鱼肝油回头说,我爸爸说你的外公不是死了,是畏罪自杀,什么是畏罪自杀?我低头说不知道。我的确不知道,但是那不明意义的四个字却嵌到了我的脑子里。
You took your life,as lovers often do
第二天早上,我没有看见家里的大人,老保姆把我送去了幼儿园。下午她接我回家的时候,母亲站在门口等着我,把我带到灶头间,蹲下来搂住我说,外公死了。说着,她就哭了。那是我头一次看到大人哭,非常害怕,抱着她不放。等了一会儿,母亲松开我,擦干眼泪,拉着我的手去到外公和姥姥的卧房。厚厚的窗帘紧关着,昏暗的光线里姥姥背靠枕头呆坐在床上。那年姥姥五十九岁。母亲说后来姥姥曾经吞别针,企图随外公一道去死,但是被抢救了回来。
But I could have told you,Vincent
我恍惚有这样的记忆,出事的那天外公没有吃完碗里的午饭,拨到猫食盆里喂猫了,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回家。那晚母亲很早就让我和哥哥去睡觉,半夜里我被各种动静吵醒,好像有人低声急促地说话,还有进进出出的脚步声和关门声。我再入睡的时候就睡得很浅,做了断断续续的噩梦。人生第一次有不祥的预感,也许就是在那天晚上。
This world was never meant for one as beautiful as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