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第5/5页)
“嘴说不吃,手可没闲着。”邓立钢嘴角挂着笑。
邱枫走过来站在门口:“你说给我擦,怎么是给我擦?卫生间是咱俩共用的,讲点公共道德吧!”
宋红玉说:“嫌我动作不到位啊?”
甄珍蹲在卫生间的地上,用抹布擦拭着地面。
她抓起榔头柄,手一扬,砸在邱枫的右额上。邱枫捂着脑袋在地上翻滚。
甄珍放下筷子和碗,起身往外走:“行,行,行,别磨叽了,我这就给你擦去。”
邓立钢把邱枫揪起来,鲜血从她的头上流下来。石毕撕旧衬衫给她裹伤。甄珍浑身颤抖,惊恐地看着宋红玉。
“这跟我什么时候起床没关系,这是卫生习惯。”邱枫提高了声调。
宋红玉手指着甄珍骂:“这是教训,小王八蛋,你敢在我面前藏奸耍滑,看我一刀一刀细细地剁了你!”
“我想吃完了一起收拾,没想到你现在就起来了,你不是天黑才起来吗?”甄珍的语气有些无所谓。
邱枫的手机响了,显示屏上面,出现齐伟两个字。这是邱枫曾经接待过的一个客人,知道他是武汉一家广告公司的经理。邓立钢逼着邱枫在电话里跟他要钱。对方觉得邱枫说话有气无力的,问她是不是病了?邱枫说:“遇着点难事。我在北京开美发厅,定金都交了,后续款跟不上了。大哥你帮帮我呗,缓过手,我就还你。”
“跟你说了多少遍,洗完澡,要把地面擦干净,你怎么就是不听?地上全是水和你的头发,你看看把我摔的。”邱枫阴沉着脸。
齐伟问她要多少钱?宋红玉用口型告诉邱枫,五万。齐伟说:“我没那么多钱,给你两万行不行?”
麻辣烫老板的父亲过七十大寿,他关了店门,携家带口回去给父亲祝寿,员工们放假两天。到滦城这么多天,甄珍第一次,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个懒觉。起来后,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镜子里的甄珍,皮肤润泽,两眼明亮。十五岁的孩子,高兴起来很容易。她站在灶台前给自己煮了挂面,一颗鸡蛋打进去,又放了一根火腿肠。面刚端到餐桌上,邱枫一瘸一拐地走进来。刚才她在卫生间里,一脚踩在泡在水渍里的落发上,差点摔伤了尾骨。
邱枫一口答应了,随即把银行卡号告诉他。两万块钱很快上账了,这笔钱让邱枫喝上了一碗米汤。甄珍的手里只有半碗,原因是她家汇来的钱太少。
邱枫翻了甄珍一眼,转身朝他走过去,甄珍看着那个男人,搂着邱枫上了出租车。
宋红玉闲得无聊,诈邱枫,说:“你爸答应汇来的钱,根本没汇来。再跟你爸要。”
男客人冲邱枫喊:“再加一百!”
邱枫吓得赶紧把电话打过去:“爸,你快给我汇钱啊,记着汇五万。”
甄珍意识她的工作不光彩,目光鄙视地看着她不说话。
邱枫的父亲一听急了,说:“咱家存折上给你妈治病花了四万,剩下的九万快钱都给你汇去了,家里的存折上没钱了,到哪儿再去借5万?你别再贪那30%的纯利润了。”
“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她问。
邱枫说:“爸,你要是还想让我活着……”
邱枫冲那个男人摇了一下头。
宋红玉抢过来电话挂了,回手给了邱枫一记耳光。
台阶上站着的那个男人冲邱枫喊:“加二百行不行?”
滦城警方,全力以赴,配合雪城公安局破案。市里这几天,被交警扣押的车辆全部派上了用场。市区里能用的柜员机八十台,八十辆汽车,每辆车上坐着三个警察,守着八十台柜员机。
这一天,麻辣烫店关门晚,十点了甄珍才往家走。走到丁香夜总会门口,她意外地看到了,被男人纠缠着的邱枫。邱枫看到甄珍,先是一怔,随后立刻走了过来。她对甄珍说:“既然咱俩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我给你提一个要求。用完卫生间要打扫干净,你要学着替别人想一想。”
银行到年关年底,所有的柜台柜员机将全部停机,我知道这一情况,立即通知银行说,如果有人用这张卡取钱,立即吞卡。让他上柜台取去。整整三天,没有动静。负责取款的吉大,土拨鼠一样狡猾。远远地看到,每台柜员机前,都有人和车守着,立刻溜回来,把情况汇报给了邓立钢。
邱枫昼伏夜出,甄珍昼出夜伏,两个人几乎碰不上面。甄珍留下的生活痕迹,叫爱整洁的邱枫,心里堵得要命。这个丫头,吃完饭不洗碗,睡醒了不整理床,垃圾堆得从垃圾桶里溢了出来,也不知道拎出去倒掉。留了纸条给她,依旧我行我素,丝毫不见收敛。
他说:“能用的ATM机我都转到了,每一台跟前都有车和人守着。是不是这两人的家里报了警?”
甄珍立刻低头干活,不敢再多说一句。她手里穿着串,脑子里安排着十块钱的花法。方便面太奢侈了,还是换挂面,买榨菜、炸点鸡蛋酱……
邓立钢的眼睛在邱枫的脸上扫了一圈。宋红玉上去踢了她一脚:“你家竟敢报警?”
老板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说你十八,我看最多十五,连个身份证都没有。店里用你,我担着风险呢。要是有人给得高,你赶紧去他们家。”
邱枫使劲摇头:“不是我家,肯定不是我家。”
甄珍跟老板商量说:“别人一天二十块,我一天才十块,能不能再加一点?”
邓立钢的目光停留在甄珍的脸上,甄珍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这个十五岁的小丫头,看上去细嫩瘦弱,一把能折断了,骨子里硬得很。
老板进来催她,说串快没了,赶紧去穿串。
邓立钢指着甄珍的鼻子骂:“你爹妈跟警察,串通好了给我下绊,一会我就拿钳子把你的牙一颗一颗拔下来,让他们看看,到底谁牛逼!”
甄珍一溜小跑进了后厨。水池里的碗碟堆积如山,甄珍埋头洗碗,洗洁精的泡沫淹没了她的双手。她用胳膊抹额上的汗珠,泡沫挂在头发上。
甄珍浑身发抖,可怜巴巴地看向石毕。石毕立刻起身离开了。
第二份工作,是在一家麻辣烫店里穿串。老板是惠州人,人还算好相处。甄珍在这里,挣到了第一份工资。来麻辣烫吃饭的几乎都是年轻人,翻台率很高。甄珍刚把穿好的串端到货架上,老板娘就在后面喊:“没干净碗了,赶紧洗碗去!”
邓立钢凑到她的脸跟前说:“这会儿想起来装白莲花了?你不是挺牛逼吗?跟你说,只要是被老子一巴掌扣住的,只会一天比一天怂,这是撼不动的铁律。”
甄珍找到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小理发店里,给顾客洗头。理发的师傅是安徽人,他耐心地教甄珍洗头发时的手法,没有客人光顾,师傅就打发她洗毛巾,洗好抖搂平整,晾在晾衣架上。在这里干没有工钱,管两顿饭。
一个小时后,甄家的电话响了,邓立钢在电话里咬着牙根说:“你挺有尿啊,敢把警察派到我鼻子下面守着。既然你敢报案,那我只能把你闺女杀了。”
女老板说:“那可不行,走吧,走吧。”
甄珍的父母,听到罪犯的声音吓了一跳。对方挂了电话,他们醒过味来,急得跳脚。负责监听的顾京,立刻拨通了我的电话。
甄珍摇摇头:“没有。”
我正在一家银行的门口,盯着ATM机,面对邓立钢的直接挑战,一股火立刻窜上到头顶。我跟咖啡馆的服务员,要了一纸杯的冰块,咔吧咔吧地嚼着。顶到脑门上的火慢慢熄灭了。罪犯绑架杀人是为了钱,甄家往上打钱的那张卡里,还有六万块钱没有取,线索不会就这么轻易断了。
“你有身份证吗?”女老板问。
邓立钢当断则断,他让石毕带邱枫和甄珍去浴室。甄珍和邱枫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我不要钱,管我饭吃就行。”
邓立钢说:“人出娘胎,第一件事是洗澡,咽这口气之前,最后一件事是净身。放水,让她俩好好泡一泡,去去一身的晦气。”
女老板立刻警惕起来说:“我们店小,雇不起人。”
邱枫听他这样说,当下就哭了。甄珍看见她哭,知道事情不妙,心里很是害怕,她硬是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甄珍说:“我没事,帮你洗了吧。”
石毕把邱枫和甄珍领进浴室,拧开冷热水龙头,放了一浴缸水。然后给她们俩松了绑说:“架子上有毛巾,舒舒服服泡个澡吧,洗干净了送你们回家。”
一碗豆花汤快喝完了,女老板过来拾桌上的残羹剩饭。甄珍很有眼色地起身帮她把碗碟摞在一起,抱起来放进水池子里。女老板连声感谢。
听到回家这两个字,邱枫知道末日到了,嚎啕出声,甄珍明白了回家的确切含义,眼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石毕坐在浴缸沿上看着她们俩哭。
甄珍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她洗漱完毕,出门去找工作。口袋里剩下的钱,只够吃一碗云吞面。因为没有身份证,甄珍几乎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她在人群中左顾右盼地走着,看到一家北方人开的早点铺子,开门进去。五张桌旁边坐满了人。做买卖的是两个中年妇女,一个负责炸油条,一个负责往碗里盛豆花汤。甄珍买了一碗豆花汤,坐在角落里一小勺一小勺地喝着。她不知道,隔壁的二楼坐着邓立钢绑架杀人团伙。他们腰包鼓鼓,只要服务生推着小推车过来,立刻从小推车里,拿两样吃食,放在桌子上。桌子上很快就摆满了。
他叹了一口气说:“女人谈感受,男人谈逻辑。你们今天能聚在这个房间里,有偶然性,也有必然性。别抱怨命运,每一步路都是自己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