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分 (第4/5页)

吉大顺说：“你妈来我想到了，你来我真没想到。”

“你刚才还说，骄傲使人落后。”

儿子垂着眼睛嘟囔了一句：“我妈硬拉我来的。”

“下面的题你自己做。”

“你过七岁生日的那天，爸给你打过电话。你还记得吗？眨眼又十年过去了，爸真的没为你尽过啥责。爸爸对不起你，你能原谅爸爸吗？”吉大顺问。

彭程：“不服。”

儿子把目光转向别处，语气平静地说：“我妈一个人，拉扯着我过了十年，苦和难就不说了。眼下日子刚有点起色，突然冒出来一个爹来，还罪大恶极。我对你的感情只有一个字，恨！”

坐到餐桌旁边吃饭的时候，甄珍问彭程：“服不服？”

吉大顺点头：“理解，我理解。我得的是绝症，没几天活头了。你们能让我见最后一面，我满足了。”

“这么说吧，容器内冰浮在水面上，冰化水质量不变；这道题的冰不是浮在水面上。这是这道题的突破口。”

吉大顺的老婆哭着，拉着儿子出去了。吉大顺靠在床上喘息着。我进来，把枕头垫在他的后背处，让他坐得舒服一点。

彭程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吉大顺说：“你满足了我的要求，我也满足你。”

甄珍说：“冰溶化后，水面上升，高于原来的水面。”

他从逃亡到绥录讲起：“到了绥录，我们全都漂白了身份以后，邓立钢定下一条铁的纪律：我们对外宣称是堂兄弟，对内约定，私下不见面，不联系，不沟通。任何人，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再回雪城，更不能跟雪城的任何人建立联系。我一度想脱离邓立钢，回雪城去。邓立钢摸透了我的心思。趁着回雪城接他妈和兄弟，找到我的媳妇和孩子。他先是把一摞钱放在我老婆的面前，说，嫂子，我这次回来得匆忙，没给你们准备礼物，这五千块钱，给大侄子买点吃的用的吧。我老婆感激得眼泪快掉下来了，她问邓立钢，我那口子身体还好吧？邓立钢说，好着呢，我给四哥打个电话，你俩聊一聊。他拨通了我的电话，说四哥，是我，我在你家呢。我吃了一惊，他说，你跟嫂子说两句话吧。我老婆在电话里问我，人家都能回来看看，你怎么就不能？你心里还有没有我们娘俩？我明白，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支开我老婆，让她去做饭。我在电话里问邓立钢，怎么突然回去了？你不是说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回雪城吗？他说，你想家心重，我替你看看弟妹和大侄子。看见我老婆领着儿子出去了，他压低声音说，你死也给我死在外面。你要是再动回来的心思，你媳妇和孩子，我都给你做了。从那以后，我没再跟提想回雪城的事。”

“为什么？”彭程问。

护士进来换输液架上的液体。吉大顺仰着头，看着液体一滴一滴地滴下来。

甄珍说：“我选A。”

他的脸上突然脸上露出了笑容：“我这辈子活得不亏，钱和女人哪一样，都没少沾。临了得了绝症，等不到执行死刑的那一天，阎王爷就给我发了贴，好歹混了个自然死亡。”

“你选哪个？”彭程反问她。

吉大顺伸出两根手指：“医生跟我说了，我最多还有两个月。”

“答不上来？”

他叹了一口气：“邓立钢只要还活着，我的心就得拎着。他这个人心狠手辣，叫人琢磨不透。你要是惹了他，他脸上一点不挂相。等你觉得没事了，他会突然给你一闷棍。跟他在一起的这十几年，我心里有根弦，始终绷得紧紧的。眼看就要崩断了的时候，被你们抓进来了。坏事变好事。趁我还有这口气，想问什么你就赶紧问吧，我做过的事我都认。”

彭程咬着笔杆半天没答上来。

宋红玉没入伙之前，吉大顺负责往回钓人，在烟台的时候，他钓回来了一个叫吉雅的妈妈桑。

甄珍给彭程讲解作业，她说：“水桶里装着水及大量的冰块，冰块触到桶底，冰融化后，桶内的水面，A高于原来的水面，B等于原来的水面，C低于原来的水面。你选ABC哪一个？”

吉雅被胶带捆住手脚躺在地上，蓬乱的长发盖在脸上。邓立钢揪着她的头发把她拎得坐起来。吉雅把蒙在脸上头发甩在一边，一张白皙的脸露了出来。吉大顺的眼睛粘在她的脸上，目光渐渐地直了。他捅了一下石毕，石毕没搭理他，转身进厨房了。吉大顺跟了进去。

周末，我把甄珍，叫到家里来吃饺子。甄珍来后的第一件事，是给彭程补课。彭程正值叛逆期，只要往板凳上一坐，就像蒺藜狗子扎在屁股上，怎么坐都疼。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甄珍偏偏治得了他。

石毕烧水煮面，吉大顺站在他旁边看他做饭。

青檀大厦里富丽堂皇，年轻人摩肩接踵地在里面购物，喝冷饮，吃饭，看电影。甄珍走到地下一层。跟电梯对着的柜台里，摆着一艘木质的大邮轮。甄珍立刻被它吸引住了，走过去细细地端详那只大邮轮。柜台里没有人。甄珍在雪糕店里拿买了一把雪糕，回到了火锅店。雪糕配火锅，冰火两重天。

吉大顺说：“绑她的时候，没觉得她这么漂亮，这女人可真耐看。”

店主说：“在青檀大厦里租了一个摊位。”

“耐看又能咋地？”石毕眼皮都没撩。

“搬哪去了？”甄珍问。

吉大顺说：“你这人绿帽子戴怕了，见不得漂亮女人。”

店主说：“是啊，那家店搬走了。”

石毕没搭理他，把煮好的面捞到碗里，肉卤浇在面上。

我们去了青檀街那家火锅店，弟兄们围桌而坐，鲜红的汤汁在火锅里翻腾着。大家说笑着频频碰杯，甄珍夹在我们中间，笑得相当开心。我们拼酒的时候，甄珍溜出火锅店，走到了当年杜仲父亲开的那个店的门口。门口的那个树墩还在，工艺美术店，已经换成了蛋糕冰激凌店。甄珍买了一个冰激凌，问店主：“原来这里是工艺美术店吧？”

“帮我想个办法，把她留下，”吉大顺央求他。

杨博说：“别喜庆楼了，还是老规矩，吃火锅喝啤酒，实实惠惠的。”

石毕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说：“有多大的口子都敞开，有尿性，你把喜庆楼给喝黄了。”

“你倒是吭一声啊。”

“能不能敞开了喝？”葛守佳问。

“就算我能拉金子，你也得让我蹲一会吧？”

“我不能喝，你们喝呀！”

吉大顺：“行，你就当厨房是茅坑，踏踏实实地蹲着吧。”

杨博说：“你又喝不了酒，诈唬啥？”

石毕端着两碗面出去，吉大顺端着灶台上剩下的那一碗，跟在后面出去了。。

我说：“这次行动，弟兄们辛苦了，老规矩我请大家吃饭。”

邓立钢、石毕和吉大顺坐在沙发上吃饭，吉大顺的目光不时扫向吉雅。

老规矩，从冰球场出来，我们十几个男人赤身裸体，大汗淋漓地坐在汗蒸室里，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叫人兴奋到发狂的绥录城追捕。

邓立钢吃着面对吉雅说：“你们那个行业赚钱，我知道。”

我俩把头盔、冰球杆、手套都甩落在冰面上。看到我俩这个动作，队伍立刻乱了，两队队员相爱相杀地撕打在一处。场外看球的警员，兴奋地有节奏地敲响护栏助威。

吉雅低着头说：“我卡里只有那么多钱，是我的全部家产。”

我摘下头盔问他：“干一架吗？”杨博摘头盔：“来吧！”

“多少？”邓立钢问。

杨博一把把我扑到了护栏上。热气喷在我的脸上。

吉雅说：“五十万。我把密码告诉你们，你们拿了钱放我回去，我立刻回老家去，再也不出来了。”

罪犯押进了看守所，大家绷紧的神经松下来，立刻觉得全身瘫软。我组织了一场冰球赛，刑警队十二名警员，每组六个队员，在冰球场上激烈地厮杀着，双方队员，身体不断发生猛烈地碰撞。没上场的警员们在护栏后面，敲打着护栏呐喊。冰球传到我的脚下，我挥杆击球，冰球射入球门。看球的人吹口哨喊叫。有人把帽子手套扔进场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