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第2/5页)
洪霞说:“整件事是我引起的,我死的心思都有了。你就别一针一针地扎我了。”
隔壁饺子馆的胖嫂,哪都有她一嘴。她盯着领着孩子走远了的石毕。
甄玉良长叹一口气说:“好好的一个孩子,凭啥遭这样的罪呀!”
“姓孙?”胖嫂问。
洪霞和甄玉良背对着背,谁也睡不着。甄珍在梦里连声惨叫,安顿好她,回到床上,夫妻俩心有余悸。
“嗯。”
他拿起笔写病例:“服一个星期的药试试看,这种病得慢慢调养。”
“叫啥?”
医生说:“这是惊恐发作的典型症状。”
“孙学全。”
甄玉良说:“没错。”
“看上去不是个粗人。”
医生问:“是不是,经常大汗淋漓,浑身没劲,还会腹泻?”
“心细着呢。”
甄玉良点头:“对!对!”
“他是哪的人?”
医生替他补充:“有窒息感、濒死感、失控感。”
“不是咱们西部区人。”
甄珍活着回到了父母身边,有了严重的心理问题。不能提被绑架的事情。一提她就浑身颤抖,说话连不成句子。她不敢去上学,不敢去陌生的地方,不能面对陌生人。白天精神恍惚,晚上噩梦连绵。洪霞因为女儿离家出走,很是自责。甄玉良也因女儿的悲惨遭遇,不能原谅洪霞。甄珍救回来了,他们的夫妻关系反倒濒临破裂。眼下女儿终日闭门不出,跟父母一句话没有。甄玉良带着甄珍去医院看病,他跟医生介绍病情说:“她的心跳特别快、呼吸急促,厉害的时候会上不来气。”
“都说抬头老婆低头汉,你看他走路低着头,这种男人不好琢磨。”
案子就这么搁浅了。我心里明白,不是领导不让做,是局里没有这个精力和财力了。
“看见我家老爷们帅,吃醋了?”。
姜局长说:“这就是现实,没有如果。”
“呸!”胖嫂就地吐了一口唾沫。
“如果能给我保障经费,再给我半个月时间,我肯定能把这伙王八蛋的蛋黄敲出来”我恨得牙根咬出了血。
冯双环挽起她的胖胳膊说:“跟你说实话,我真没想到他能喜欢我,他的条件配我,富富有余。你说他看上我啥了?”
我灰头土脸地回到局里,姜局长说:“人救回来了,你已经完成了任务。局里的案子这么多,咱们人手不够,你追了这么长久,结果不理想。我看,还是先撤一段时间吧。”
“说的说呢,他为啥能看上你啊?”
一瓢凉水浇在头上,我明白又扑了个空。所幸的是,那张银行卡,在梅岭市有了动静。一天中,被连续取走了两万块钱。取钱的人,依旧是吉大顺。我们起身追到梅岭市,我跟林晖化妆成保安、杨博和葛守佳化妆成拉板车的,守在这伙人取过钱的地方。一周过去了,那张银行卡,再没有一点动静。经费告罄了。局里有规定,出差在外,一个人,一天八十五块钱。住地下室四十五块钱,技侦是当地警局支援的,车费,饭费,都要从我们的这笔钱里出。不够,我就自己掏腰包往里面补。腰包掏空了,打电话跟局里要钱,上面给我下达的指示是,你马上回来。
“我也纳闷呢,要论胖,他应该看上你才对呀!”
“我把他们送到火车站,就接了下一拨客人上山了。”小伙子摇头。
胖嫂过来拧她的嘴,俩人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我问:“他们说去哪了没有?”
“哎,你给我掏个底,你喜欢他啥?”胖嫂问。
“三男一女。钱给的大方,临了还给了我一串菩提子的手串。”
冯双环说:“长得好,脾气好,说话声音也好听。”
“男的女的?”我的神经立刻绷紧了。
胖嫂一脸坏笑,伏在她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开车的小伙子健谈,他说昨天送下山的那几个人,跟我们说话的口音,一摸一样。
冯双环回手给了她一巴掌:“我就知道,你就没按好下水。”
他们前脚叫了一辆黑车下了五台山。我们后脚就租了那辆黑车上了山。
胖嫂嘿嘿笑:“扯证吗?”
“收拾东西,下山!”他说。
冯双环一副当家做主的模样,嘴一撇说:“这才哪到哪?等日子过稳当了再说。”
第二天天刚亮,邓立钢挣扎着爬起来,走到院子里,他看到大和尚正领着弟子们在练拳,弟子们队列整齐,出拳迅速,喊声震耳。一套组合拳结束,大和尚出来做动作展示。他身轻如燕,出拳如闪电霹雳。俯冲如捉兔之鹰,奔跑如捕鼠之猫。出手软如棉,沾身硬似铁。邓立钢看得目瞪口呆,明白十个他,也别想近身。邓立钢立刻打消了念头,叫醒了同伙的三个人。
邓立钢开的永顺台球馆,在一座二层小楼上,地下室是永顺推拿按摩房。楼上楼下都是邓立钢的产业。来这里打台球的多为年轻人,有一半人是跟着邓立钢混的小弟兄。宋红玉没事过来,坐在收银台里收收钱。她跟邓立钢过着同居的日子。宋红玉不是居家过日子的材料。这种今天看到明天,波澜不惊的日子,让她无比焦躁。邓立钢也腻歪了跟一个女人,柴米油盐,日复一日地扯淡。两人一言不和,就大打出手。邓立钢下手狠,宋红玉也不是软柿子。总是找茬戳邓立钢的软肋。邓立钢问她到底想干什么?
石毕说:“你明天早上四点半起床,出来看一看,心里就有主意了。”
她说:“这种寡淡日子,活着跟死了一样!我是过得够够的了,我要回老家去!”
住在五台山,开始的时候,邓立钢很虔诚。天天烧香祷告,求菩萨保佑他平安无事。半个月后,紧绷着的神经松下来,看到庙里的捐款箱里每天塞满了钱,那个文殊大和尚,下山去办事的时候,开着车的竟然是一辆宝马。他立刻动了绑大和尚的念头。私下里他跟石毕商量,该怎么做。
“身份漂了,房子买了,户口也迁进城了,能做的我都做了,你还想咋地?”“不能坐飞机,不让住旅店,不能给家里任何人打电话,我就算被判了刑,好歹还有个亲属接见的日子吧?”
邓立钢这个混蛋,反侦察能力很强,我跟他,总是相差半步。他到一个地方,换一个手机号,我就得重新确定上监听。追着追着,在山西境内,我竟然把他追丢了。我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一度完全失去了这伙罪犯的线索。后来我才知道,他们上了五台山,躲避风头。寺庙是清净之地,住下来不看身份证,也不用登记。
邓立钢被判刑两个字,捅了肺管子,抬腿踹了宋红玉一脚。
这次解救行动,算不上成功。被绑架者,是自救活下来的。我的心里满是挫败感,这是我跟邓立钢,第二次擦肩而过了。晚上睡不着,我一遍遍虚拟着,既能保护人质,又能抓住罪犯的方案。可虚拟就是虚拟,一切已经不可挽回。我只能重回老路,抓住目前唯一的线索,那就是甄珍父母,往上打钱的那张卡,卡上面还有六万块钱。
“你的嘴是垃圾箱吗?啥都敢往里面装?”他瞪起了一双牛眼。
过去邓立钢的团伙做完案,会把地仔细拖一遍。再用酒精,细细地涂抹一回。脚印指纹,处理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撤离的时候,用空气清新剂,把屋子喷一遍。这次仓惶出逃,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房间里留下了指纹,经查对,跟1103大案的案犯邓立钢、石毕、吉大顺吻合,其中一个女人的指纹,应该是宋红玉的。这个绑架案,跟雪城碧水园的1103大案并案了。
宋红玉拎起凳子朝他砸过去。两人拳打脚踢,战争很快升了级。双方都恨不能致对方于死地。娇小的宋红玉,终究不是邓立钢的对手。邓立钢一把拎起她后脖领子,准备狠狠地摔。宋红玉“嗷”地一声,狼嚎一样地哭了。这女人性子硬得像铸铁,邓立钢就没见她这样哭过。他手一松,宋红玉空口袋一样,软软地堆在地上。
邱枫态度坚决地说:“不联系,不见面。”
“王八蛋,你他妈的让我怀孕了!”宋红玉流着眼泪,呻吟一样地骂道。
甄珍问:“以后不再见面了?”
邓立钢心头一颤,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盯在宋红玉的脸上。
邱枫说:“为了以后的生活,咱们俩,一下都不要回头。彻底把经历过的痛苦全部忘记。”
“真的?”他问。
甄珍走过来,拉着她的一只手说:“一出院,我就回雪城了,不能在这陪你。”
宋红玉哭:“五个月了,弄不下去了。”
邱枫被彭兆林扶着慢慢坐起来。
“弄啥弄?既然奔咱们来了,那就生下来。”
甄玉良和洪霞,神情激动地冲进病房,面前站着的女儿,叫他们吃了一惊。可怜的甄珍瘦骨嶙峋,遍体鳞伤,一双大眼睛深陷在眼眶里。洪霞心如刀绞,一把抱住甄珍,甄玉良走过去搂住女儿。一家三口紧紧地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宋红玉以为自己听差了,瞪着眼睛看着他。
医生说:“右额头骨,粉碎性骨折。左侧三根肋骨骨折。断了的肋骨扎到了肺,导致血气胸,是否有别的内伤,需要进一步检查。”
邓立钢的声音,柔得自己听着都浑身发麻:“咱俩啥都经历过了,养个孩子有啥难的?明天就去办结婚手续,把孩子名正言顺地生下来。”
我看了一眼邱枫问:“她怎么样?”
宋红玉往前蹭了两下,跟他肩并肩靠在一起,邓立钢伸出一只胳膊搂住她。宋红玉立刻伸开双臂,死死地跟他抱在了一起。
医生进来查房,看见甄珍在这里,他说:“回病房好好躺着,还有一些检查要做。”
身份的漂白,让邓立钢吃了一颗定心丸,儿子的降生,让他又吃了一颗定心丸。邓立钢决定再吃一颗定心丸,他要潜回雪城,把母亲和弟弟接过来,免去后顾之忧。邓立钢安排宋红玉跟孩子,乘飞机回雪城,他选乘火车回去。如果宋红玉过安检的时候被扣押,他会及时逃脱。最终宋红玉安全登机、安全着陆,邓立钢知道身份的漂白彻底成功了。
甄珍说:“生死面前,我已经忘了啥叫害怕,看见隔壁的窗户,像看见了一条活路。我给我自己打气,我说,甄珍,你必须过去,过去了,你有机会活下来,邱枫也有机会活下来。我都没想到,我能跳得那么准。”
这一次回雪城,邓立钢顺利地接走了母亲和弟弟。张凤慈和邓立群的户籍,先是被落到了S省偏远的山区,然后迁出来落户在绥录市。宋红玉的父亲和弟弟,也用同样的手段在绥录落了户。第三颗定心丸吃下肚。邓立钢认为在绥录的日子,会安安稳稳地过下去了。
彭兆林问甄珍:“你这么小的年龄,竟然这么勇敢。站在三十层楼高的地方,你一点儿都不害怕吗?”
邓立钢的母亲和他刚出狱的弟弟,突然在雪城消失了,跟他们同时消失的,还有桦原市宋红玉的父亲和弟弟。这件事,狠狠地给了我迎头一棒。我带人搜查了他们的家,一点有价值的信息都没有。这种情况在以往案件中是很少见的。恼怒过后,我很快冷静下来,任何事物都有正反两方面。邓立钢和宋红玉携带全家出逃,那么他们的目标就会被放大,这给侦查带来的机会,也就成倍增加了。就算用脚指头想,都可以肯定,这一伙人,一定是去了治安情况较差的地方。他们身上有钱,隐名埋姓扎下来不成问题。分拨的可能性不大,就算分拨,至少也两个人在一起。
“没有你,我也逃不出来。姐,咱俩都活着出来了!”甄珍流着眼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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