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爱小说网zuiaixiaoshuo.net

字:
关灯 护眼
醉爱小说网 > 世界上最丑的女人 > 切 格瓦拉(第4/5页)

切 格瓦拉 (第4/5页)

“因为那儿的人觉得我疯了。”

“你想去医院吗?”我们喝着杯子里的热汤时,我问道。

“为什么?”

“已经太迟了。”他回答说。

“我不喜欢去那儿。”

“我会找人帮忙的。”我说。

“我们可以去俱乐部。”我建议。我指的是那间由洗衣房改成的公共娱乐室,我曾经带着被监护人去那里喝茶、玩跳棋、打乒乓球。

他冲到门口,用身体挡住了门。

其实,我们想找个恰当的时机把切·格瓦拉骗去医院。所谓的恰当时机,就是他的痛苦溢出安全阈值,变得危及生命,变得完全无法忍受时;就是世界突然咧开嘴,龇出獠牙,露出自己真实的狰狞面目时——要知道世界总是在与人类作对。我们打算锁上公寓,收起钥匙,然后去病房探视,等他出院后,再把他重新放回原本的生活里。这时,我也就会再次成为一个切·格瓦拉的观众,观察他如何在街上跟人搭讪,如何穿着那身行头跳出来拦住一家人,如何让戴着帽子和编织手套的老太太惊得呆若木鸡,如何吓得在首都出差的外地人拎着公文包做出防御姿态,从他身边仓皇逃走。有时候,我跟他道别之后还继续跟踪他来到新世界和鲁特科夫斯基大街,他挂在皮带上的行军饭盒咣咣作响,惊飞了一群困惑的鸽子。有人把他当成了乞丐,在他手里塞几个硬币,他竟然收下了,看上去一点也不尴尬。我还看到了他混进了游行队伍里胡闹,一路走一路大喊着“举起手来!”或者“盖世太保!”——他就一直在重复这些塞满了他整个脑袋的战争年代的声音。他的记忆从未离开过1945年,对之后发生的事恍若不知。他无视当下,也许这就是他获得安全感的原因吧——他已经过时了。即使这样,我还是很担心他会出事。革命不喜欢疯子,因为革命本身严肃得要命。

“想都别想。你不能离开这里。你已经掉进了他们的陷阱,他们随时都会来敲门。”

M说:“发疯是一种对世界的奇特而怪异的适应,这不是什么坏事。——只是为了避免遭受没有意义的痛苦。”他添加了自己最喜欢的这句,然后我们想知道,人何时遭受过有意义的痛苦?“只要不放弃缓解,”这也是他最喜欢的词句,“缓解焦虑。”

我犹豫着向他走去,我明白自己正面临一场战斗,否则他不会让我走。

“我吃药的时候,我就不是我自己了。”他会如是说。

他看透了我的心思,一把抓住我的手紧紧地握着。我们两人的手指都因用力而变得苍白。在突然而强烈的恐慌反射中,我竟有些不知所措。我意识到必须要靠自己,必须有所行动,必须以身作则,为这个惊恐万状的疯子提供一个冷静而稳定的榜样。我得平息他的颤抖,安抚他的恐惧,让他静下来。我把手放在他的背上,给他盖了条毯子,然后拥抱了他。我感到自己的恐惧刹那间烟消云散了,我仿佛化身为一片辽阔而平坦的原野,成了风景中坚不可摧的元素。好吧,我向他保证,除非他同意,否则我不会离开。我忽然想起了安娜女士,她睡不着觉,而这个世界唯一的救赎就是睡眠,包括她的睡眠和我们的睡眠。只有睡觉,我们才能恢复我们的意识,才能修补所有漏洞,否则难以名状的邪恶以及无法穿透的黑暗会通过这些漏洞降临世间。

“嗯,怎么样?”我会问。他会回答“好”或者“不好”,但这个问题可能毫无意义,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在他的生活中,所有判断都是遵循自己的逻辑、按照个人模式建立的。劝说他服用处方药也同样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他不想这么做。

“睡吧,切·格瓦拉,睡吧。我们睡一会吧。”我又说了一遍。

他微笑,一张光洁而苍白、充满孩子气的脸上没有任何奇怪的表情。

我用沉闷乏味的语调念出了一个个催眠用的名词,仿佛在背诵一连串祷文:“公车站和路标睡着了,街灯和店门石阶睡着了,汽车和房顶烟囱睡着了,树木睡着了,路缘石睡着了,自行车睡着了,桥栏杆睡着了,电车轨和垃圾桶睡着了,糖纸和烟头睡着了,票根和空啤酒瓶睡着了……”接着便是萨斯卡肯帕街区的所有街道,“法国街睡着了,捍卫者大街和勇气大街睡着了,雅典大街和萨斯卡街睡着了……”,然后是其他区的街道、其他行政区,最终是一座座城市,“卡托维兹城和格但斯克城睡着了,瓦乌布日赫城和卢布林城睡着了,比亚韦斯托克城和姆龙戈沃城睡着了……”睡意贴着地面扩散开来,像闷雷,像黑暗而温暖的烟雾。整个国家笼罩在一种诡异的麻木之中。全国各地的人都举起手来揉着昏昏欲睡的眼睛。在卡利什城附近的公路上,一辆辆汽车停在路边,司机们不顾漫天大雪,在路面上倒头便睡。火车也停了下来,在田野里打起盹来。轮船在碇泊处单调地摇晃着,港口的汽笛更是催眠的魔音。造船厂睡着了,夜班工厂的装配线也睡着了。一个电视节目主持人在直播中打了个呵欠,不消片刻就躺下身子酣然入梦,毫不顾及那些同样睡眼惺忪的观众会感到怎样的震惊。

当他终于摘掉钢盔在我身边坐下时,露出了满头灰白色头发,发型像个刺猬。我产生了这样一种印象:他终于回到了自己在剧院的更衣室,离开了舞台,熄掉了聚光灯,松了一口气。“真冷。”他用平静的语调说,捧着茶杯暖手。

我就像抱孩子一样抱着他,这没有什么不雅,也没有违反规定,因为我们的身材一样瘦小。我们飘浮在这间满是报纸、靠电暖器取暖的单间小公寓里,就像置身在一个悬于冰霜雄城之上的肥皂泡中、一个被易碎的透明墙壁包裹着的超脱宇宙中。我们在绕着一个看不见的中心缓慢旋转。我感觉到他的身体开始松弛,变得愈发沉重,仿佛已经成熟,即将落地生根,然后从大地中汲取能量,再不会像糖纸一样逐风而行。我感到,在我们之间仿佛有一道闸口,就像那些江河的闸门,在刺耳的吱嘎声中被庄严地打开了,仿佛我们摇摆之间启动了一个巨大的机械装置,仿佛我们按下了按钮。现在再没有什么可以阻隔,两条江河必将汇合归一,他的河和我的江,两者的相遇是为了彼此融汇,相互贯通,那一刻我感到了一阵愉悦,我把他的恐惧纳入我的身躯,如同热水融冰一样将其在体内消弭,本该如此。如果所有因素都能被衡量和计算,如果他的恐惧和我的安宁都可以通过称测而得以量化,就让他的恐惧到我这儿来吧,我比他更广阔,我有更大的容量。我的江更温暖,平原肥沃,阳光和煦;而他的河,仅仅是一条冰冷而湍急的溪流。一旦产生了这个想法,我不由得害怕起来,因为我开始失去自己的轮廓。溪流的水位急剧提升,愈发汹涌,暴发出滔天之势,猛烈地撕扯河床。它裹挟着黏糊糊的淤泥,阴险诡谲,愤怒的攻势一波强过一波。这一切都发生在目所难及的下面。切·格瓦拉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我以为他快要睡着了。但是在底下,战斗才刚刚开始打响,压迫、暴行、入侵。在底下,这个一脸无辜的老人在不停地推压,迫使我的呼吸跟上他恐惧的节奏。在内部,恐惧的浪潮开始从他流向我,就像水面上的涟漪。一粒粒细小的碎冰使我浑身战栗,慢慢地席卷了我的全身。我试图避开一个龇着利齿、狰狞可怖的厌物,但我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因为这是终极状态,也是基本状态。其他一切都是幻觉。我突然明白了,他,切·格瓦拉是对的,我以前怎么会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呢?的确有人在监视我们,他们坐在树上,还为我们准备了最惨无人道的刑讯室,他们对我们的一切了如指掌。那些模模糊糊的人,那些由阴影构成的黑色身形,被一条黏糊糊的脐带连接到地球的黑暗内部。确实,既然我们都知道他们无孔不入、无所不能,难道他们不能坐在树上吗?难道他们不能从窗边的白杨树上用望远镜窥视我们吗?我凭什么认为这些事是荒谬的呢?数十个穿着深色风衣的男人在小巷里行踪诡秘,民兵的警犬躲在后院里,静默的无线电台里偶尔发出噼啪的杂音,夜视仪的柄状眼睛瞄向每一扇窗户。在他们的秘密基地里堆放着数以吨计的、我们连做梦都想不到的装备。他们的手指正搭在我们每个人的脉搏上。他们操纵历史、勒紧绳索,把我们的大脑变成糨糊,迫使我们看的,都是他们想让我们看到的,我们也只能看。他们把准备好的现成词句直接贴在我们鼻尖上,我们也只能照着说。他们刊印的报纸鬼话连篇,在其上随心所欲地描述这个世界。他们逼我们相信一些子虚乌有,却否认那些铁证如山的事实。我们也同样照做了。他们还会冒充我们的朋友,甚至,好吧,好吧,我甚至从来不敢确定,照镜子时看到的那个就是真正的我。

“她在等我呢!”他用手指着我,向所有人宣布。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最新小说: 重生不当舔狗,校花全家急疯了 八零:爱国娇女她拿奖拿到手抽筋 逼我堕胎,我转身嫁别人你疯什么 1秒1技能点,你说我凡阶天赋修炼慢? 锦囊妙录 剑修互冻日常 群演工资一百八,我到戏里搞钱花 狂潮领上(时尚大撕) 白毛校花天天叹气,他怎么还在变强 榜上佳婿(榜下贵婿) 我野钓遇上的邪乎事 听懂毛绒绒说话,我家变动物乐园 女孩们 华盖集 世界上最丑的女人 漂白 (综漫同人)论恋爱脑与运动漫的适配性 替嫁给草原首领后[重生] 只会玩辅助的男孩子有出路吗? 卿心似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