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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玛不是有意刻薄,但还是让我心里一惊——她轻轻松松就消解了父亲的形象。我以前从来没想过,没真正想过,他可以是一个让人取乐的角色,是一个可能犯错误的人,或者行为举止像个小孩,又或者在世界上无助地跌跌撞撞,需要他人指明方向。
于是我被送去帕洛阿尔托了。
我和父亲之间没发生过什么糟糕的冲突。往回看,我找不出一个那样的时刻,没有大吵,没有摔门。我只是有一种感觉,这种感觉逐渐渗透一切直到显而易见,那就是他不过是个普通人,和别人没什么两样。他会担心别人怎么看他,他路过门口时会迅速瞟一眼镜子,他仍在坚持听磁带自学法语,我听过他重复默读单词。他的肚子比我记忆中的要大,有时会从衬衫的中缝里露出来,现出一格格皮肤,如新生儿一般的粉红色。
“噢,当然,对啊,我敢打赌。你想试试吗?”
“我爱你的父亲。”塔玛说。她措辞小心翼翼,似乎每句话都会被存档:“我确实爱他。我答应和他吃晚餐之前他已经邀请了六回,但他态度一直那么好,似乎他比我更早知道我会答应。”
漫长的沉默。
她似乎发觉自己讲错话而突然住了嘴——我们两个都意识到了。父亲曾经住在家里,和母亲躺在一张床上。塔玛畏缩了,明显在等我说我会说的话,但我聚集不起一点儿怒气。这才是奇怪的地方——我不恨父亲。他想要某种东西,就像我想要苏珊,母亲想要弗兰克。你想要一些东西,自己也无法控制,因为你醒来的时候,只有自己的人生、只有自己要面对,你又怎么能告诉自己,你想要的是错的?
“毫无原因,”她尖声补充道,然后暂停了一下,“你以为我没问过她?你觉得我没试过?”
塔玛和我躺在地毯上,膝盖弯着,头朝唱机的方向斜着。我嘴里还有橙汁的酸味留下的麻乱,那是之前我们走了四个街区在一个摊位上买来的。我凉鞋的木后跟在人行道上啪嗒着,塔玛在夏日温暖的薄暮中愉快地聊天。
我一直期待弗兰克告诉母亲我偷钱的事,在我的罪状上再添一笔,但他没有。或许他看出来她已经够生气了。在母亲和父亲的多次通话中,弗兰克像一个沉默的守夜人候在桌边,我从走廊里听着。她尖声的抱怨、她所有的疑问都挤压成一个惊慌失措的登记询问。什么样的人会闯进邻居家里?闯进一个从小就熟识的家庭?
父亲走进来微笑了一下,但我察觉到他被这音乐惹恼了——那种故意轻快的节奏:“你能把音量调小一点儿吗?”
虽然他并不想,但他眼中真实可见的善意还是让我无法不注意,它顷刻间就将我对他的仇恨说辞泻干,再也无法有真正的热度。我第一次可以想象他在墨西哥的样子,微微有些晒伤,胳膊上的毛发变成了铂金色,一边吸柠檬苏打水,一边监管金矿——在我的想象中,金矿应该是一个洞穴,里面布满鹅卵石一般生长的金块。
“得了吧,”塔玛说,“声音根本没那么大。”
“很抱歉这个样子。”他说,似乎在表明自己只是雇来的帮手,是个执行母亲意愿的维修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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