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日子的老外 (第4/5页)
“好。现在3点05分,那么我教书得有快一个小时了。”
“如果明年回意大利呢?我就要从AIRE退出吗?”
“2点15分。”她平静地回答。
“对。发个邮件,说你回意大利了。”
“我们几点开始上课的?”我半笑着问她。
“我就是不懂为什么要跟他们说我的信息。”
“老师,您什么时候开始教书的?”一个坐我旁边、眼神尖锐得可以穿透冰块的女生问。我笑了——咱要幽默点,对吧?咱也没有别的。
比萨还没有上,但是我已经想走了。边走边说:“不用了!没有人在乎你住哪!你不说,使馆的人也会安心入睡!”但是我还在。加油。再坚持听半个多小时就可以回家了。仿佛生活在无法沟通的平行世界,迭戈也很疑惑,甚至无奈。他放弃了AIRE的话题。
“开始吧。”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再面对学生——他们的表情似乎在说,我们本来可以在五分钟前就开始。我发签到表,他们很快就签完了。现在呢?自我介绍?每人两分钟?我一说就意识到这是在做梦。果然,我迎来的是一个相当冷清的场面:每个学生说自己的中文和意大利语名字,紧接着是沉默,进一步的提问,更多的误会和解释,每人倒是超过了两分钟,但主要是我在说。
“我需要买一些西药,”迭戈平稳地转移到下一个问题,“你觉得哪里能买?”这种问题我喜欢。它有一个很直接、不太可反驳的客观答案。
但我在这些区域之外。上了十六年学,今天是我第一次有经营课堂的任务,还不坐观众席。我要想办法,继续讲话,保持气氛活跃,直到裁判吹响最终的口哨,让我们上地铁回家。这场长达五小时的比赛午饭后就开始,天黑了才结束。这下,我有点后悔了。这是要干吗?谁能讲这么久?电视上的主持人扯两小时也就差不多了。下午2点15分,要上课了。我心里是恐惧——其实我确定,我会搞砸,只不过还不清楚会以什么方式搞砸。墙上的阿佩罗橙光和狂欢节面具照片,能给我带来什么灵感吗?
“和睦家医院吧。”我利落回答。
决定的结果总是忽然冲过来。北京东三环,星期一下午。我被安排在“威尼托大区”上课。每个教室都被命名为不同的意大利大区。不知道是管理中的偶然还是排课老师的贴心,我老家帕多瓦就在威尼托。那是一个爱喝酒的大区,加上它位于东北部,我就开始和别人讲我是意大利的东北人。挂在教室墙上的白色木框里,装着我老家高中生喝的第一款酒——阿佩罗橙光(spritz),墙上还有威尼斯狂欢节面具的照片。我身后是配了红黑两种记号笔的白板(正好是AC米兰的颜色,但我喜欢什么球队这一点,机构里应该没人知道)。长长的桌子顺着教室的走向延伸到俯瞰着东三环南路的大玻璃窗。我坐在桌子的这一头,而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坐在桌子的两边。他们离我挺远的,远到给你那种大学教室里,三五成群的学生自发形成不同独立活动区域的感觉。
思考了几下,迭戈宣布:“我是不会去医院的。”
沉浸于这种久违的熟悉感,我差点忘了还要干活。我通常会这样:答应事情时光想着它比较轻松愉快的一面——办公室的咖啡机、每个月发的工资、写字楼楼下的饭馆,而完美绕开那些更沉重的问题。要用课本?没想过。要讲语法?没想过。要进教室,坐在二十来个握着笔、眼里满是期待从我这里学到东西的学生面前?显然没想过。在我心里,做决定的亚历和承担后果的亚历从来没有碰面好好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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