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 下部 外一章 (第3/5页)
我想他是在无话找话,因为我妻子和我岳母并不像,我岳母的长相有点冷漠又带点儿怨气,而我妻子人们都说她有张高高兴兴的脸,一对甜蜜的酒涡使她显得格外亲切,讨人欢喜。在生活中,说我妻子像她母亲的人很少,他是少有的一个。
我和妻子都被他说服了。从那一刻开始,我们都相信,我们也成了那段历史的延续。
突然,他仿佛醒过来似的对我妻子说:“你长得真像你母亲。”
后来,老人把我岳母——林婴婴在狱中留下的日记给了我们。这是我和妻子的遗产,珍贵的遗产。日记是写在一本三十二开的褐色牛皮纸外壳的线装笔记本上的,在漫长岁月的侵蚀下,白纸已经成了浅黄色,墨迹也变得疏淡,有一种历尽沧桑的意味。日记的起始日是1942年10月7日,终止时间是个谜……
我说在的,并专门为他敞开门,请他进屋。他似乎有些犹豫,慢吞吞地把鞋子在棕垫上擦了又擦,一边磨蹭一边又有些遗憾地说:“最好去我那里,我住在珍珠饭店,不远,但这天……突然下雨了……”他说话的口音很怪,既有江浙味,又带有港台腔。这时我妻子已从卧室出来,我一边把老人迎进屋,一边告诉妻子老人是来找她的。我妻子客气地上前,接过老人的手杖和帽子,安排他在藤椅上坐下。他坐在那里,有很长一段时间一句话不说,只是神秘地看着我妻子,好像有话难以启口,又好像脑子短路了,把要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作为狱中留下的日记,它能保存下来实属不易,但它就这么结束了多少让人遗憾。其实没有结束,只是后面的内容被漫长的时间弄丢了。我数了一下,后头还有二十一页的墨迹,但清晰可辨的字迹却几乎寻不到一个。显然,笔记本落过水。我想象落水的方式:不是浸入,不是雨淋,而是——也许笔记本是放在箱子底部的,水从箱子底部慢慢渗入,积了个底,然后又经历了一定时间的洇透。幸亏只洇透了二十一页!当然,我们更要感谢金深水老人的记忆战胜了漫长时间,让我们有幸看到墨迹被吞没的二十一页的大致内容。
他说:“哦,你好,先生,请问她在家吗,你太太?”
老人告诉我们,林婴婴是在医院生孩子时暴露身份的,孩子胎位不正,难产。巨大的疼痛消耗了她全部体力,她多次昏迷过去,醒来后又多次拚了命地发力,最后拚了整整一个通宵总算把孩子生下来。可是她的身份也因此暴露,因为她在迷迷糊糊中反复多次喊叫一个人名——阿宽!高宽!新来的保安局长原来是警察局行侦大队长,曾是缉拿高宽的主力,这事被他得知后,他马上把林婴婴和高宽联想起来,然后去水佐岗家里一查,电台、密码本、联络表都找出来了。就这样,林婴婴和杨丰懋,还有小红,都被逮捕归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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