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3/5页)
“其他几个都是军人,但你不是。对吧?”
“我很好。”
“你叫我什么?”
“你看起来有一点——”
“贝利?”
“我很好。”
他一边开门,一边让那把挂锁的钥匙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间跳了个舞。
“振作点,姑娘。我救过你的命,记得吗?”
“最好趁它回温之前喝掉。”
“我没谢过你吗,那时候?”
“我看到了。”
“……大概吧。”
“本和上校,他们也很正经。”他转身离开之前冲那个托盘点点头,“我给你带了点酒。算是小犒劳吧。”
“那不就得了。”
“这件事不会有好结果的,”她说,“你们惹的是正经人。”
“好吧,”马库斯转移了话题,“其实吧,我无论如何也会冲他开枪的。”
“不会太久的。”
“我知道。”
“你们要把我关多久?”
“他把我惹毛了。”
贝利说:“破产了,我估计。这地方以前是座农场。现在作为假日出租屋。下一步,可能要成为青年旅社了。”
“我能想象你什么感觉。”
凯瑟琳说了一些别的话。她也不确定是什么。
“雪莉现在有一点暴躁。”
“是,反正,到处都有历史古迹,不是吗?”
“雪莉总他妈的在无事生非。”
“我甚至不知道我们这是在哪儿。”
“她刚刚分手,和她女友,男友——无论什么吧。”
贝利笑了。“他们开了一家旅游公司。载着人们转转本地名胜什么的?”
“我要是想知道她的近况,会去查脸书的。但如果她一直这么惹我,我就把她治服为止。还有,马库斯?再叫我‘姑娘’,你要保的就是自己的小命了。”
“他们有一支乐队?”一部老电影的画面忽然浮现在她的脑海。皮诺不算她最喜欢的红酒,但它的突然出现取代了之前的快乐。《热情暑假》——那部电影叫这个名字。
“刚才是怎么回事?”雪莉在路易莎走后回到屋里,问道。
“这个地方的主人——那应该是他们的旅游巴士。”
“办公室玩笑。”
即便在凯瑟琳自己耳朵里听来,她也像在背诵某本英语自学教材里的句子。
“你可以把那个女人另作他用,比如当成一张灭火毯。她能把好好的气氛彻底搞僵。”
“为什么那边有一辆公交车?”
“你刚才是在厕所吗?”
“我知道。”
“对。我需要五分钟时间。”
凯瑟琳无法将目光从它上面移开,她木然地指了指窗外。“那边有一辆公交车。”
“你不是在……”
他把托盘放到床铺上。
“不是在什么?”
“我觉得你应该饿了。”他说。
“没事。”
他打开挂锁,进入房间,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使得这一整套动作变得格外复杂。托盘上有一个纸盒包装的三明治、一个苹果、一根看起来像用保鲜膜紧裹着的燕麦棒,还能看到上面的价签,一小瓶水,一瓶二百五十毫升的灰皮诺红酒和一只塑料敞口杯。
“哦,老天,难道你也这种态度,”她跺着脚坐回椅子,“我不是个垃圾,好吗?我喜欢偶尔来点休闲式的快感,仅此而已。”
凯瑟琳让自己镇静下来,然后站起身。“我很好。”
“那玩意儿会毁掉你的反应力。”
这个声音来自贝利。
“是啊,那正是这份工作真正的危险之处呢,”雪莉粗暴地摆弄着键盘,使它发出一声令人满意的尖叫,“收到一个歪歪扭扭的曲别针,我就完蛋了。”
“你还好吗?”
“你需要凡事严肃一点。”
她太沉迷于那些回忆,以至当房门发出响动时她发出了一小声惊叫。仿佛那些久远的声音变成了具象的肉体,现在来到此处要把她带走。
“而你需要放松一点。”
在最初的日子里,她一直将此当作第一个真正的希望。她能忍受这一切——治疗,康复;她需要为重拾自尊付出的努力,以及重新认识自己可以成为怎样的人……只要始终有遗忘的可能。即便到如今,在大多数清晨她还是会带着那样的想法醒来。那些声音终究消失了,她为做回自己而付出的努力也取得了成功,她仍在每天为此挣扎,但她从没彻底忘记过那些声音;相反,她把它们用破布包起来,藏进了头脑中的储藏室里。这不是一种公认的恢复手段,但目前为止对她是奏效的。
“对,好吧。你欠我一块钱。”他说,但她假装没有听见。
但缺少了色彩,新的声响就会趁虚而入。那些声音是在头一周出现的。仿佛有一小群永远处于视野之外的人,要在同一时间把一个可怕的秘密告诉凯瑟琳。于是传进她耳中的只有连续不断的喃喃自语,从未听清楚过。它们是她的秘密分享者,而自打一开始她就知道它们只存在于自己的幻觉里,还知道它们迫切想要分享的那个秘密是,她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再度坠落、破碎。这其中没有悲伤,也无关胜利。只是注定会发生的事:最终,她会与这座医院般的隐居之地挥别,重新融入那个充满噪声、灯光和锐利边缘的世界。而届时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开瓶酒,一头栽进去。
外面的阳光很强烈。兰姆找到一小片阴凉,可俯瞰一条浮着一层餐盘大小的圆形树叶、河水静止而发绿的河道。偶尔绽放的花朵摆出一种挑衅姿态,像一枚钩针杯垫,带着结膜炎眼睛那种粉白相间的图案。附近的一片花床上,散落一地的羽毛透露出某只狐狸是在哪里捉住的鸽子,除非那只鸽子只是自己爆炸了。他终于点着了那支烟。他的手机在他离开教堂之前就陷入了沉默,不过很快就会再响。当它响起来,他看也不看屏幕就举到耳边说:“戴安娜。”
她那时的房间同现在所处这间差不多大小。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一片非常英式的平滑草坪,四周种着白蜡树。草皮的表面偶尔可见一对小洞,都是曾经插过槌球门环的位置,但这种表面文雅、实际却很恶毒的运动太容易令人想起在安全局的日子,无法作为一种予人宽慰的消遣,于是门环和木槌就被束之高阁了。草坪上那些完美的圆形伤口仍然存在,恰似几乎不可见的、长满草的圣痕,也许它们会自己愈合,也许不会……思维的螺旋没有尽头,它可以抓住你,将你像龙卷风里的多萝西一样卷走,再扔到一个更加光明之所,在那里逻辑不再将你束缚。另一方面,清醒的世界依旧苍白。即便是那草坪,即便是那些白蜡树,也都显得阴森、灰暗而死气沉沉。好吧,白蜡树当然是了。否则他们为何叫它“灰树”呢?
“你在干什么,兰姆?”
那些声音,是她在多塞特郡乡间一所非常舒适、非常体面的疗养院中“静修”时冒出来的。此地就是安全局受害者们的避难所。那些行尸走肉般的人物——那些做了太多、看到太多,或是被人做了太多手脚的特工当中,正在戒酒的瘾君子远不止她一个:她结识的是一帮参差不齐的兄弟,一群支离破碎的姐妹。每个人都带着一身复杂的棱角,虽然那座设施本身似乎大部分边缘都已磨平。那里不提倡突然发出噪声,但噪声无论如何仍会出现。一只托盘掉在瓷砖地面上,整个社区都会响上几分钟。当她突然想到一场消防演习将会造成多大破坏时,不得不咬紧牙关,以免自己变得歇斯底里。
“参观教堂,”他说,“你让耶稣进入你的生命了吗?他提供上门服务,不过到他的地盘看看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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