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4/5页)
瑞弗一直在积攒力量。在经历过人生中最漫长的夜晚之后,所有残存的、激荡在他体内的能量都被唤起,转眼间他就会一跃而起。奇怪的是他还是觉得虚弱而无助。“他们不是你想的那样,早就不是了。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太久。”
泰维纳说:“我们拉响了警报,机动部队已经在路上了。”
“那我们就来试试看吧。”他举起手机,“我来打一圈电话。”
“我们是被一步步引诱至此的,杀害迪基·鲍,将线索引至阿普肖特,全都是计划的一环。为了不泄露关键情报,杀害明·哈珀是唯一计划外的行动。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是我们想的那样。针塔的情况怎么样了?”
“你要问他们吗?”
“兰姆——”
卡廷斯基大笑起来,后退了一步。“不,孩子,”他说,“我要问问那些炸弹。怎么,你觉得炸弹上还连着引爆线吗?现在都是远程引爆的,就像这样。”
“帕希金不是目标,泰维纳。就算莫斯科知道你和韦布打算招募他,也不会做出这种事。他们会等他回家之后再把他扔到粉碎机里。”
他按下了手机键盘上的数字。
“所以你觉得阿尔卡迪·帕希金的会议也是巧合吗?”
韦布还在喘气,路易莎俯身去看的时候他翻了翻眼皮。“别死了。”她说,但是他没有反应,“浑蛋。”她补充道。但他还是没有反应。
“担心什么,打折版的‘九·一一’事件?你真的觉得一个苟延残喘的苏联老间谍能干出这种事?卡廷斯基是冷战幸存者,不是新世纪的恐怖分子!”
基里尔已经消失了,但他留了一条方便追踪的血迹。
“听着,杰克逊。这个——这就是我们几年来一直担心的事。或者类似的事。”
路易莎的呼吸还未平复。她顺着血迹追去,原来他跑到了楼梯间,但是往楼上跑了,而不是向下。看地面上的流血量,他肯定不可能跑远。血迹停在了两层楼上,他靠在墙边,表情扭曲成一团痛苦的涂鸦。
“你疯了吗?”
“你还想逃?”
“如果有这个必要的话。”
“贱人。”
“在伦敦市中心的上空?”
但只有一声沙哑的低语,他看起来已不太可能冲她大喊。
“战斗机已经起飞了,他们会做出必要的判断。”
“他在屋顶上,是不是?有一架直升机来接应你们。”
“你要把它击落吗?”
但基里尔翻了个白眼,什么都没说。
“至少我愿意为此承担风险。”
他身上没有武器。如果帕希金在上面,她就是个活靶子。所以她小心地穿过了最后一扇门——或者至少努力了。因为一阵风突然吹过,把门重重地撞上了。
“切实存在?某个飞行爱好者会开着玩具飞机撞向市中心的大楼,你真的信了?”
这里是伦敦上方三百米的高空,风相当大。
“这是切实存在的威胁,兰姆。”
天线塔位于屋顶的对面,一根优雅而细长的刀锋刺向蔚蓝的天空。中间是空调通风口、天线外壳、避雷针以及花园小屋一样的混凝土建筑,其中设有电梯或另外的楼梯。对于一栋高级大厦而言,眼前的景象未免有些脏乱。但大多数光鲜亮丽的外表背后都有见不得人的一面。想到这里时,一颗子弹突然擦过她身后的门。
第一撮火星像早春的花朵一样绽放开来,很快就乘上东风,蔓延到几英里外。
她立刻翻滚到一个轮船烟囱形状的通风口后,连滚带爬地坐在地上。
之前隐藏在人群中、口袋里装着面罩的危险分子看到机会,戴上了面罩。到了砸玻璃、烧车子、扔砖头的时间了。
“路易莎?”
第一个瓶子扔得不高,瓶颈朝下旋转着,里面的液体洒在下方的警察身上,可能是水,也可能是尿。最后瓶子摔碎在人行道上,紧接着又有人扔了一瓶。
是帕希金。站在比飞鸟还高的楼顶,他必须要扯着嗓子大喊才能被听到。
“前方街道已封闭,本次游行已取消。”
“你逃不掉了,帕希金。增援马上就到。”
领队人等了两分钟、四分钟,但一步都无法前进。队伍堆积在路口,把大教堂东侧堵得水泄不通。与此同时,新的消息在队伍中扩散开来,就像一只蠕虫将遇到的危险传向全身。后方,一些更有组织的战术小队已经开始将队伍打散,重新把人们引向旁边的小巷和广场,然后封上出口。歌唱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怒火聚集又爆发。猫和狗,女巫和法师紧紧地抱住了父母的腿,曾经温和的抗议者开始朝警察的脸吐唾沫。头顶上,直升机的螺旋桨声时远时近,有时淹没了尖锐的警报声,有时又变成了遥远的背景音。金融区附近有一伙零散队伍没能听到危险迫近的消息,在拦住齐普赛街的警察身后乱作一团。
听声音,他应该是站在西边的其中一个小屋后。东边的平台凹陷下去,为直升机提供了一个降落的平台,但目前还没有投入使用。左侧看不到城市,只有天空,染上了几缕黑烟。一根细得夸张的栏杆竖在屋顶边缘。如果这就是阻拦她跌落的唯一保障,那么她希望风速不要再加强了。
远处传来的警笛声似乎在强调他这句话。
“是的,”他喊道,“我叫了一架飞机,你身上有枪吗,路易莎?”
之前隐藏在阴影中,穿着黑色战术服的特警站了出来,他们举着盾牌、戴着头盔,令人望而生畏。障碍物拦住了齐普赛街,后面有人举着喇叭喊道:“前方街道已封闭,重复一遍,路线已封闭,本次游行已取消。”
“当然有了。”
因为出现了不可控的意外情况,此次游行已被取消。请大家掉头,有序撤回至霍本高街,并在那里解散。
“也许我应该过去把枪拿走。”
乍看之下,这种阻力的源头是官方的阻拦。
这里似乎超出了信号屏蔽范围,因为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游行人群开始逼近金融区,领头人已经到了圣保罗大教堂,队尾则在霍本高架桥附近。推特上的新闻迅速在人群间传开,像一阵涟漪的共振,让所有人几乎同时得知了这件事:金融区崩溃了,人们正在撤离大楼。随着游行队伍的接近,无数金融宫殿逐渐分崩离析。随着这条消息传开,人们的情绪发生了变化,群情激奋,一种胜利的欣喜蔓延开来。他们想要看到敌人倒在地上,头破血流。全新的呼喊声爆发出来,比之前还要响亮。行进速度也加快了。但一种和胜利全然不同的情绪也在向西扩散,一种不安的震颤。前面出事了,很可能有危险。
“我现在有点忙。”
* * *
“我叫了救护飞机,他们说已经在路上了,路易莎——”
警报声响彻走廊,但马库斯还是能听到两个人冲向尽头楼梯间的声音。
“早就知道了。”
路易莎拿出手机,马库斯提着枪冲向门口。拉动前门时,他看到了外面拴起门的U形锁,肯定又是从帕希金那个该死的手提箱里拿出来的。他又拉了下门,对面飞来一颗子弹,他立刻向后跳去,子弹打在了门上。
如果可以直接劫持一架救护飞机,为什么还要特地派个飞行员过来接应?
桌子的另一边,基里尔躺在地上,捂住自己的左腿,膝盖下一片血肉模糊。
他应该是在其中一座小屋后面,但也可能不在。他甚至可能就在这个通风口后面,正在慢慢绕到她身边,她甚至有些期待会是这样。
韦布跌倒在地,红色的血雾喷向空中,在地毯上留下一片印记。马库斯和路易莎也立刻匍匐在地,第二枪打碎了桌面的一部分,木屑飞溅。但这间屋子里没有其他掩护。皮奥特蹲下身来,直接对着他们的脑袋开枪只需要一秒,甚至不到一秒。恐慌之下,路易莎看向马库斯,他正在从桌底撕下什么东西。那个东西握在他手中就像咖啡杯或者啤酒瓶一样自然。他开枪,有人尖叫,身体倒在了地上。那人用俄罗斯语大声咒骂着,马库斯爬起来再次开枪,子弹击中了正在关闭的大门。
路易莎并不傻,她把防火斧带上来了。
泰维纳,你到底干了什么?
“路易莎?走回去,关上门。几分钟之后我就走了。没有伤亡就不算敌人,不是吗?”
现在他又坐在了那张长椅上,抽完嘴里的烟。身后耸立着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高楼,用玻璃和水泥铸成。下方则是中世纪的圣吉尔斯教堂。东边传来阵阵警报声,显然已经响了一段时间了,但兰姆现在才真正注意到。两辆消防车沿着伦敦墙大街向前驶去,后面跟着一辆警车。兰姆伸手到唇边的动作停了下来,又驶过了一辆消防车。他扔掉烟头,转而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我们国家可没有这个说法。”
杰克逊·兰姆又点了一根烟,穿过巴比肯中心的高架桥,走向斯劳部门。头顶的大楼名叫莎士比亚或者托马斯·莫尔,他永远分不清是哪个。前面有一张熟悉的长椅,他曾经坐在上面睡着过,手里拿着一次性咖啡杯。醒来时,他发现杯子里有人扔了四十二便士的硬币。
她希望自己的声音没有发抖。一丝云从头顶掠过,速度快得让她眩晕。如果她闭上眼睛,很可能就会被吹到那根细细的栏杆边上,然后翻下去。
事后统计的时候发现,大部分恐慌造成的人员伤亡都发生在银行家所在的大楼里。银行家和律师,两者的伤员相差无几,很难说谁能排第一。
“不然我就只能杀掉你了。”
虽然不是所有地方都陷入恐慌,但类似的情况并不罕见。听到可能会发生恐怖袭击的警报,市中心里的一些工蜂会把自己的螫针转向同伴,反目成仇。
“就像你杀掉明那样?”
七十七层楼下,人们涌上街头。有些人露出了被打断之后不耐烦的表情,还有些人开心地点了根烟。而当他们发现拉响警报的不只是自己的大楼,眼前所有的建筑都在疏散人群之后,氛围也随之改变。所有人都安静地站在原地,看向天空。他们早已习惯了消防演习和假警报,但警报从不会同时拉响。看到现在的景象,最糟糕的可能性开始在人们心底萌芽。聚在金融区的人们陷入恐慌,四处乱窜。但所有人都有着明确的目的:现在立刻跑到其他地方去。但人群还在不断从大楼中涌出,因为每栋楼都有至少十、十五、二十层高,每一层都坐满了上班族。他们在办公桌前、会议室里、饮水机旁,或者在走廊里聊天。所有人都听到了同样的警报声,警告他们离开大楼。有些人停下来看了一眼窗外,看到了楼下聚集的人群。这样的状况并不利于有序疏散。拥挤变成了推搡,恐慌的涟漪发展成巨浪,理智的声音被汹涌的波涛淹没。
“我会对你开枪,但结果是一样的,是的。”
* * *
天哪。她蹲在伦敦最高的大楼的通风口后面,一个衣冠楚楚的黑帮刚刚还开了个玩笑。我跑进《虎胆龙威》的片场了吧?她想道。
皮奥特对他开了枪。
“路易莎?”
韦布说:“听着,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响起警报,但我保证——”
他的声音听起来更近了,但是很难判断。昨天晚上她明明可以用塑料手铐和胡椒粉解决掉他,这场闹剧就结束了。但该死的马库斯非要阻止她。而现在,在伦敦高空,帕希金手里还有一把枪。
警报持续响起,声音时高时低。其他楼层的人会被疏散,电梯会停止运行,楼梯间的门会自动解锁,从两边都能打开。人群会聚集在外面指定的地点,安保人员会一一核对名单,或者他们的门卡。但七十七层的访客并不会出现在名单上,没有人知道他们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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