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5/5页)
我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两手空空地跑上来?
基里尔说了什么,皮奥特大笑起来。
因为明。因为这个浑蛋为了一堆钻石杀死了明。
“我知道。”
她好像听到了直升机的声音。
马库斯说:“他们不只是要把我们锁在楼里。”
抉择,抉择。她可以照他说的去做,回到安全的室内。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在劫持飞机之前对她开枪。底下的街道一片混乱,他会迫降在海德公园,消失在人海中。快点思考!或者行动起来!于是她站起身,冲向下一个掩体,一块水泥建筑,里面应该是电梯井。
“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英语呢。”路易莎说。
她扑在地上,预想中的枪声并未响起,但是消防斧从她手中飞了出去,落到了几英尺外。
基里尔说:“是的,你说好了要帮助我们。”
“路易莎?”
“说好了——”
“我在。”
“闭嘴。”
“刚才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韦布说:“我还以为我们——”
“把枪扔过来,能给你减几年刑期。”
帕希金合上了手提箱,警报依然响个不停,所以他大声喊道:“你们会被锁在楼里,那些门很结实,你们最好在原地乖乖等待救援。”
肯定有一架直升机,而且越来越近了。
过了一会儿,韦布也照做了。“该死,”他说,然后又说了一遍,“该死。”
“你没有武器,路易莎,还是放弃挣扎吧。”
路易莎也把手放在了桌面上。
因为防火斧暴露了,身上配枪的人是不会带着一把沉重的斧子到处跑的。
“所有人!”
此刻,斧子就躺在掩护外,她伸手去够,但这次他开枪了。子弹没有击中她的手,但是击中了斧柄,斧头疯狂地旋转起来,她尖叫了一声。
马库斯把手放在了桌面上,掌心朝下。
“路易莎?你受伤了吗?”
皮奥特握着枪,动作自然得像是握着一杯咖啡或者一瓶啤酒。他将枪口对准马库斯。“把手放在桌面上。”
她没有说话。
“但我主要负责幕后调查。”他解释道。然而她已经冲向了跑出大楼的人群。
直升机螺旋桨旋转的声音越来越响了。如果飞行员看到下面的人带了武器,就不会降落,会直接飞走……她必须让对方知道帕希金手里有枪。如果明在这里,他会说这是个愚蠢的计划。但他不在,因为他死了。如果她现在不做点什么,杀死他的那个人就会逃跑。斧头可能会有用,她再次伸手去够,一只黑色的皮鞋踩在了她的手上。
“你认真的吗,你还是军情五处的人吗?”
她抬头,看向帕希金的眼睛,他怒视着她。她给他找了这么多麻烦,他很生气。他的一只手里拿着布包,鼓起成一个足球的大小,里面装了很多钻石。
何说:“但是大家都在往外跑。”
他的另一只手里拿着枪,对准了她的脑袋。
雪莉平复了呼吸。“好,我们进去吧。”
“我很抱歉,路易莎,”他说,“真的很抱歉。”
有一瞬间,何还以为是游行的队伍到了。他能听到人群就在身后不远处,一边前进一边高呼,就像一场没有固定场地的球赛。但现在从各个大楼里涌出来的都是西装革履的上班族,与其说是在游行,不如说像是在被什么东西追赶着向前。他们停下脚步,犹豫地回头看向自己的大楼,然后环顾四周,才终于发现所有的大楼都响起了警报。
然后马库斯开枪射中了他。帕希金和他手里的那包钻石都落到了地上。钻石散落开来,闪着光,像童年时玩过的弹珠。有一些滚到了屋檐边缘,然后掉落下去。
“什么?”
路易莎只能想象那是怎样的一幅景象:微小的雨滴落在远处的街道上,直升机的螺旋桨把空气搅拌得越来越稀薄。
他们就在针塔下方的广场上,巨大的玻璃门后有一片绿意盎然的森林。但还没等他对此发表评价,尖锐的警报声就响了起来,好像整个金融区的警报都被同时拉响了一样。
卡廷斯基拨出号码引爆炸弹,教堂墓地里依然安静无声。寂静笼罩在这里,笼罩在整个村庄上,就像一个半圆形的塑料蛋糕罩。阳光黯淡,微风停息,黑鹂的歌声唱到一半戛然而止,就连瑞弗身上的疼痛也消失了一瞬间,等待着闪电般撕裂天空的爆炸,将整个阿普肖特毁于一旦。在这里度过的几周万花筒一般在脑海中回放,他想到了乡村酒吧和商店,想到了优雅的十八世纪联排房屋,绵延的绿地,被改造成公寓的老庄园。一个行将朽木的间谍为了报仇,就要把这一切都炸成灰烬。这里会变成乡村版的归零地,为了纪念另一个无人记得的小镇,同样消失在一场无人记得的大火中。Z T/53235,一座在间谍的厮杀中被献祭的小镇。
“该死,”她说着,好像打了一个长长的嗝。何很开心看到她一脸狼狈的样子。
剩下的只会是一片焦土,这样做毫无意义。
他把一张纸币丢给司机,然后跳到了雪莉·丹德尔面前。
然后阳光再次开始闪耀,微风吹拂,黑鹂鸟继续歌唱。
“到这里就行了。”何说。
尼古莱·卡廷斯基只是一个老人,愣愣地盯着手里的手机,好像不会使用这种高级的现代科技。
司机一直在抱怨那群游行者,说他们除了给兢兢业业的出租车司机添堵,什么都没干成。如果真的有人知道该怎么对付那些银行——
瑞弗说:“看吧。”他的声音已经快要恢复了。
* * *
卡廷斯基张了张嘴,但是瑞弗听不出他说了什么。
西北部的某处,另外两架飞机升上了天空。黑色的流线型机身透露出一股危险的气息,捕猎开始。
瑞弗挣扎着起身,这次成功了。他靠在长椅上,四肢依然虚弱无力。“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太久,”他说,“已经不再是你的手下了,他们不在乎来到这里的原因,这已经成了他们的生活,这里是他们的家。”
无线电又发出了声音,凯莉·特罗珀也笑了起来,然后把它关掉了。
远处传来了车辆的声音,瑞弗认出了吉普车的引擎声。他想了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禁感到荒谬可笑,一整个村庄的人都是苏联卧底,他们卧底的时间太长,甚至不愿醒来。
身旁的达米恩·巴特菲尔德问:“我们快到了吗?”然后被自己讲的笑话逗笑了。
“不过,”他说,“你也尽力了。”他离开了长椅。好了,瑞弗想,你看,你还是能站起来的。这样想着,他开始走向拱门,很快军队的人就会穿过这扇门来到墓地。
汤米是这样对她说的:证明勇敢有很多种方式,在外面更大的世界里留下痕迹也有很多种方式。
“沃克?”
汤米是个很有趣的人。所有人都觉得他只是推着自行车卖苹果树种子,但他认识阿普肖特的所有人,知道这里发生的所有事,好像每个人都要定期向他汇报情况,而他则处于情报网的中心一样。每次和汤米聊天,他都知道你的人生中发生了什么。至少她和朋友们,还有她的父母都是这样。每次汤米来到商店外,或者在村里承包一些用以糊口的工作时,她父亲总会和汤米聊上两句。但他平日会离开,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许在别的地方还有一个村子,他也在做类似的工作,只不过村民不同。但凯莉从来没和别人聊过这个想法,因为没人会聊起汤米·莫尔特——他知道所有人的秘密。所以是的,汤米很有趣,但她早就不再探究他背后的故事了。他已经成了阿普肖特生活的一部分,就这么简单。
瑞弗回头看去,前一秒还停留在钟塔顶端的阳光落在了卡廷斯基的身上。
和其他飞行俱乐部成员一样,她和达米恩一同长大。他们的父母从更大更嘈杂的城市移居到了美丽但空旷的阿普肖特,他们是外来者的孩子。虽然孩子们都不明白父母为什么这样做,但还是选择留在了这里。对凯莉而言,只有这样她才能接触到飞机。虽然飞机属于雷·哈德利,但维修和租赁费用都是她和伙伴们负担的。有时她会想,会不会还有其他理由?也许她不愿离开这座村庄是因为害怕,害怕在外面更大的世界中失败。但汤米告诉她……
“不是所有炸弹都是他们的,有一个是我的。”
这句话不值得她回答。
他又按下了手机上的一个数字。
“但他不在这里,不是吗?”
爆炸炸毁了圣约翰教堂的西墙,站在墙边的卡廷斯基瞬间死亡。之后做噩梦时,瑞弗会看到一块古老的石墙把老间谍劈成两半,但在现实中,他被冲击波席卷,跌在地上。天空落下石头雨时,瑞弗正蹲在拱门下,头缩在膝盖中间。所以他只是听到、感觉到了爆炸,并没有看到。他听到钟塔倾斜、倒塌,落在卡廷斯基身上。倒塌的路径避开了瑞弗所在的拱门,不然他也会跟着那个老家伙一起上西天。事实上,钟塔落到地面和人行道上的过程仿佛持续了整整几分钟,持续了数百年。几百年来它一直伫立在这里,亲吻着天空,此时终于被残酷地从天际线上移除。毁灭的过程甚至几个小时后都还在持续,震颤回荡在空旷的地表,回荡在寂静和尘土之间。
“没事的,汤米说过会发生类似的事。”
确认帕希金死亡后,马库斯把路易莎拉了起来。
达米恩·巴特菲尔德说:“我以为被他们发现之前能飞得更近。”
他说:“我在楼梯间遇到了雪莉,她没看到帕希金,所以我猜他是往上跑了。”
“不用担心。”
“谢了。”她说。
“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严重的后果?”
“我之前也说了,我会加入斯劳部门是因为沉迷赌博,不是因为业务能力差。”
仿佛在印证这一点般,无线电又开始说话了。他们必须立刻核实自己的身份,如果遇到了什么困难,应该立刻表明。若无法做到以上要求,他们就要即刻返回规定路线,不然将面临严重的后果。
直升机降落了,他走上前去。
东南边几英里外的天空上,凯莉·特罗珀能感觉到自己变得越来越兴奋。下方就是伦敦外围,红色和灰色的屋顶连成一片,蜿蜒的柏油路和行道树穿行其间,偶尔还有几片高尔夫球场。这不是一次普通的飞行,这次的结局将会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