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 午时经 (第5/5页)
<a href="#jzyy_0_74" id="jz_0_74">(14)</a>Angela da Foligno(1248—1309),圣女,笃守典型的方济各会的观点和学说。
威廉死死地盯着他看了一眼:“你是从方济各会的修道院来到这里的吧?”
<a href="#jzyy_0_75" id="jz_0_75">(15)</a>拉丁语,浪迹天下的人。
“仁慈的修士兄弟,”萨尔瓦多雷微微鞠了个躬回答道,“耶稣冒过生命的危险,活着的人理应忏悔。不是吗?”
<a href="#jzyy_0_76" id="jz_0_76">(16)</a>Chiara da Montefalco(1268—1308),少女时就进入一家修道院,后任女修道院院长。
“为什么刚才你说‘忏悔’呢?”
<a href="#jzyy_0_77" id="jz_0_77">(17)</a>Fra Dolcino(1250—1307),十四世纪初著名的异教徒。
随着故事的展开,我还得多处谈到这个人,并转述他说的话。我承认自己很难这样做,因为现在我不知道,当时我也根本不明白,他说的究竟是什么语言。不是我们修道院文人之间表达思想所用的拉丁语,不是当地方言,也不是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的俗语。不过,我认为从他说话的方式,对他所要表达的意思有个大概的了解,所以我把每次从他那里听到的话(根据我所记得的)大致记录下来。后来,当我得悉他的充满冒险色彩的生活经历,以及他曾经在许多地方生活过却都没有生根的情况之后,我意识到他会许多种语言,但哪一种都不精通。或者说他发明了一种自己的语言,一种用他所接触过的各种语言拼凑起来的语言——有一次我想到他用的语言大概不是幸福的人类始祖亚当曾经用过的语言,即从世界的起源到巴别塔,所有的人都通用的同一种语言,在他们不幸地被分化隔离之后,没有产生任何别的语言,而就在受到上帝惩罚后的第一天,产生了巴别语,造成语言的原始混乱。我也不能把萨尔瓦多雷所用的语言叫做哪一个地方的方言,因为每一种人类语言都有规则,而每一个术语的含义都是ad placitum<a href="#jz_0_64" id="jzyy_0_64"><sup>(4)</sup></a>,遵循着一种不可更改的法则,因为人们总不能把狗一会儿称作狗,一会儿又称作猫吧,也不能在人们没有确定那个词的意思就发出那个词的音来,就像有人说“blitiri”这个词,没有人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过,我好歹明白萨尔瓦多雷想说什么,别人也是这样。这就表明他用的并不是一种语言,而是在用各种语言,但哪一种都没有说正确。后来,我发现他称呼一个事物时,有时用拉丁语,有时用普罗旺斯语,而我明白,与其说他是在创造自己的语句,还不如说是根据他想要表述的情况和事情,借用他在某一天听到过的片言只语。比如,我明白,他想要说明某种食物的时候,就用以往和他一起吃过那种食物的人所用的语言来表达,而在表达快乐的时候,他就只用自己听到过的快乐的人们的言语来表达。好像他的语言就如同他的那张脸,是用别人面孔的若干部分一块块拼凑起来的,或者如同我有时候见过的珍贵的圣骨箱(如果允许我把圣物与魔鬼的东西相提并论的话),它们是从别的神圣的东西的残渣碎片中产生的。我在头一次遇上萨尔瓦多雷的那一刻,觉得他的脸庞和他的说话方式,与我刚才在教堂门楣上见到的那些毛发蓬乱的妖魔怪兽别无二致。后来我发现那个人也许有一颗仁慈的心,而且诙谐幽默。后来还发现……不过我们还是按顺序来吧。再说,萨尔瓦多雷刚一说完话,我的导师就好奇地问他:
<a href="#jzyy_0_78" id="jz_0_78">(18)</a>拉丁语,自由精神。
“忏悔吧!你看到了那条恶龙要来吞噬你的灵魂!死亡已临到我们头上!祈求圣主把我们从邪恶和罪孽中解救出来吧!啊,相信我们的主耶稣基督的奇迹吧!欢乐对于我就是痛苦,喜悦对于我就是忧伤……留神魔鬼!他总是在某个角落窥视,想咬住我的脚后跟。然而萨尔瓦多雷不是傻瓜!仁爱的修道院,在这里用膳就向我们的主祈祷。而余下的事情就无关紧要了。阿门!是不是这样?”
<a href="#jzyy_0_79" id="jz_0_79">(19)</a>拉丁语,男人和女人赤身裸体躺在一起。
那人露出微笑(或者说,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举着一根手指像是要警示什么,说道:
<a href="#jzyy_0_80" id="jz_0_80">(20)</a>拉丁语,而他们并没有交媾。
站在我们身后的人像是一位僧侣,但他身上的僧袍肮脏而破烂不堪,活像个流浪汉。有生以来,魔鬼从未光顾过我,不像我的许多修士兄弟。不过我相信,有朝一日魔鬼想要出现在我面前的话,那么,他将具有此时出现在我们面前的这位对话者的模样。这个僧侣剃了光头,并不是为了赎罪苦修,而是因为早些时候患过黏性湿疹所致。他额头发际线很低,因为倘若他头上长有头发,就会跟眉毛混杂在一起(他的眉毛浓密蓬乱);他眼睛圆圆的,小小的眼珠十分灵活,他的目光说不出是天真还是邪恶,也许两者皆有,有时天真有时邪恶;鼻子很难称得上是鼻子,因为它只是从中间长出来分隔双眼的一根骨头,刚从前额隆起就很快又凹了进去,形成了两个黑色的窟窿,那就是长有浓密黑色鼻毛的鼻孔;嘴巴宽大而丑陋,一块伤疤把嘴巴和鼻孔连在一起,右边与左边不对称,在几乎看不见的上唇和厚厚的下唇之间,不规则地露出又黑又尖的犬牙。
<a href="#jzyy_0_81" id="jz_0_81">(21)</a>Paulician,公元七世纪亚美尼亚的二元论基督教派别。
我一阵颤栗,好像被寒冬冰冷的雨水淋透。我又听到另一个声音,这一回是从我的背后传来的。这是一种不同的声音,因为它来自地上,而不是来自令人眼花缭乱的幻觉的中心;它甚至中断了我的幻觉,因为连一直也沉浸在默想之中的威廉(那时我才又意识到他的存在)也像我一样转过身来。
<a href="#jzyy_0_82" id="jz_0_82">(22)</a>Bogomili,十世纪中叶兴起于保加利亚的善恶两元论教派。
那时候我才恍然大悟,那番景象讲述的不是别的,正是修道院里正在发生的事情,就是我们所获悉的从修道院院长谨慎的双唇吐露出来的事情——此后的几天里,我多次回去凝视教堂的大门,确信自己正在经历它所叙述的种种事件。我们长途跋涉来到这座修道院,就是为了见证一场天国里血腥的大屠杀。
<a href="#jzyy_0_83" id="jz_0_83">(23)</a>Michael Psellos(1018—1097),拜占庭哲学家、神学家和政治家。
然而,正当我全身心地沉浸在这人间美和超凡的杰作的和谐之中,抑制不住地想唱起欢乐的颂歌时,我的目光伴随着荡漾在心中的匀称的音乐节奏,顺着老人们脚下盛开的温馨的玫瑰,落在了已与支撑着门楣的中央大柱水乳交融浑然一体的那些造型上。那是横向排列的三对狮子。一头狮子后脚站立,前脚搭在另一头横着蹲伏的狮子背上,呈弓形跃起,交叉成十字架;狮子的鬃毛蓬乱,嘴巴大张,像是在咆哮,像是被一簇簇葡萄藤条缠在那根中央大柱上。那究竟是些什么,又传达着何种象征性的信息呢?也许是为了平息我不安的灵魂,在支柱的两侧,有两个人像出奇地同柱子一般高,被安排在那里驯服狮子凶残的本性,把狮子象征性地改造成高级生灵。另外有两个同他们一模一样的人像对称地站在另一边中央大柱外侧的柱脚上。教堂每扇橡木门都有带雕饰的边框:上面有四幅老人雕像,从他们的穿着我认出他们是彼得、保罗、耶利米和以赛亚,他们也是扭动着身躯像是迈出舞步,双手颀长的手指像羽翼般张开,胡须和头发也像羽翼般随一股清风飘逸,长长圣袍的皱褶随着修长的腿部的摆动而波浪起伏。他们与狮子遥遥相对,雕刻使用的材质与狮子相同。正当我的目光从那神秘的圣人的肢体和可怕的肌肉扭动构成的复调音乐移开时,我见到了大门一侧、深邃的拱门下方的另外一些可怕的图像。在那些由一排小型的列柱支撑和装饰的扶壁上,绘着历史故事装饰画。柱子的顶端绘有茂盛的植物花草,枝丫伸向有许多洞孔的圆形拱顶。在那里绘制那些图像,仅仅是因为它们拥有隐喻和寓意的力量,或是因为它们传达着道德上的训诫警示:我看见一个全身赤裸的淫荡女人,丑陋的癞蛤蟆啃食着她身上的肌肤,蛇蝎吮吸着她的血液。我看见一个吝啬鬼,直挺挺僵死般地躺在一张饰有边柱的奢华的大床上,已懦弱地成为一群魔鬼的猎物,其中一个魔鬼从他奄奄一息的嘴里扯出婴儿形状的灵魂(哎呀,他再也不能投胎永生了);我看见一个骄傲自负的人,一个魔鬼趴在他肩上用利爪挖他的眼睛;另外我还看见两个饱食者彼此撕扯着,令人作呕地扭打成一团。此外,还有其他的造化物,羊头、狮身、豹嘴,以及被囚禁在一片烈焰之中的囚犯,你几乎能感觉到他们灼热的气息。在他们的周围,在他们的上方和下方,有各种各样的脸颊和肢体与他们混杂在一起。一对相互揪着头发的男女,两条毒蛇吮吸着一个被打入地狱者的眼珠,一个狞笑着的男子在用钩状的手撕开一条龙的咽喉。还有撒旦动物寓言集里所有的动物,半人半羊的农牧之神、雌雄一体的动物、六指的怪兽、鳗鱼、马头鱼尾怪兽、用蛇盘成发髻的女妖、鸟身女妖、人身牛头怪、猞猁、豹子、狮头羊身蛇尾的怪兽、长着狗嘴从鼻孔喷火的怪物、多毛的蟒蛇、蝾螈、眼睛长角刺的毒蛇、齿龟、游蛇、背上长利齿的双头怪物、鬣狗、水獭、乌鸦、鳄鱼、头上长着锯形角的狂犬、青蛙、兀鹰、猴子、犬面狒狒、秃鹫、银鼠、龙、戴胜鸟、猫头鹰、蜥蜴、蝎子、鲸鱼、双头蛇、短印鱼、绿蜥蜴、珊瑚虫、海鳝和乌龟。它们庄严地聚集在一起,坐守着面对它们的宝座,以它们的失败歌颂在位者的荣耀。这些属于地狱冥府的一群聚集在那里,它们望着那门楣上端坐着的圣人,看着令它们期待又恐惧的面容,像是待在地狱的过厅。那是一片幽暗的森林,一片凄凉的荒野,它们这些哈米吉多顿<a href="#jz_0_63" id="jzyy_0_63"><sup>(3)</sup></a>的失败者,将在那里面对最终裁定它们生死的来者。看到这番景象,我(几乎)昏厥过去,已经难以确定自己是处在一个仁爱之地,还是处在最后审判的幽谷。我惶恐不安,勉强忍住哭泣,我似乎听见了(或者是真的听到了?)那个声音,看到了少年时期的那些幻象,它们陪伴我阅读那些圣书,并伴我度过在梅尔克修道院的唱诗台默祷的那些夜晚。而我在神志恍惚中,听到了一个圆号般洪亮的声音说:“把你见到的这些东西写成书吧。”(而现在我正在这样做。)我看到七盏金色的油灯,灯光下出现了一个像是上帝之子的人。他胸前系着一条镶金边的长带,满头白发像羊毛那样洁白,目光炯炯有如明亮的火焰,双脚像是炉窑里煅烧的青铜,洪亮的声音像是波涛汹涌的江水声,他右手端着七颗星星,嘴里叼着一把双刃利剑。我看见天堂的一扇门开着,而原来端坐在宝座上的那个在位者,像是一块翡翠或碧玉,一道彩虹萦绕在宝座四周,宝座发出闪电和雷鸣。那人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镰刀,喊道:“你挥动镰刀收割吧,已经到收割的时候了,因为大地的庄稼已经成熟了。”那端坐在宝座上的人挥动镰刀,大地收割了。
<a href="#jzyy_0_84" id="jz_0_84">(24)</a>Ugo da Newcastle,英国(或法国)神学家。一三二二年加入佩鲁贾方济各会。
依附着神灵的身躯和四肢领悟到神的启示,面容因惊诧而兴奋,目光因激情而明亮,双颊因爱情而绯红,双眸因幸福而炯炯发光;那些老者有的因欣喜而容光焕发,有的因喜出望外而惊诧,有的因看到奇迹而动容,有的因欢悦而变得年轻。他们都面带表情,身披大幅长袍,四肢肌肉紧绷扭曲,在那边高唱着新的赞歌,微张着的双唇绽露着永恒赞美的笑容。在老人们的脚下,在他们的上方,在宝座和四尊动物雕像的上方,画师巧夺天工,团团花簇布局比例匀称和谐,千姿百态却又浑然一体,各有所异又不失交相辉映,各部分奇妙地协调一致,色彩柔和温馨,令人赏心悦目,各不相同的声音奇迹般地交融协调在一起,就像是齐特拉琴发出的和弦那样,透出一种内在深沉的亲和力,那么一致、默契和持续不变,旨在用同中求变、变中求同的不断变换交替的手法,朦胧地营造出单一的乐曲,使那些不可相互转换的造化物相互融合,构成一部天造地作之乐章(安宁、爱情、美德、制度、权力、秩序、起源、生命、阳光、辉煌、物种和形象之间相互束缚和制约的关联)。那是为求得其璀璨的存在形式,各部分成比例的物质无数次的均衡协调——你看,所有的鲜花和树叶,藤蔓和草丛都交织缠绕在一起,簇拥着装饰点缀人间和天堂的花园里的所有花草,紫罗兰、金雀花、百里香、欧洲女贞、麝香草、百合、水仙、莨苈花、锦葵、没药和凤仙,争奇斗艳。
<a href="#jzyy_0_85" id="jz_0_85">(25)</a>Guglielmo Alnwik(约1270—1333),英国神学家。一三二五年因支持基督守贫的观点而被召去阿维尼翁。
在宝座的四周,四只动物的旁边,端坐着的圣人脚下,透过那水晶般的流水一眼望去,三角形门楣的结构,几乎占据了整个视觉的空间:在圣人端坐的宝座两侧,是坐在二十四个小宝座上的二十四位身穿白色衣衫,头戴金冠的老者:底部两边各有七个,中间两边各有三个,最后两边各有两个。他们有的手拿诗琴,有的手拿香水瓶,只有一人在演奏,其他所有人都沉醉在乐声之中。他们向端坐的圣人唱着赞歌,四肢像动物一样扭曲着,以便都能看到端坐在宝座上的圣人,但并不是以野蛮兽性的方式,而是用一些陶醉的舞姿——大卫可能也是这样在方舟周围舞蹈的——不管他们如何摆脱身躯的控制,目光转向哪里,都汇聚在一个明亮的焦点上。啊,那是多么洒脱奔放,协调和谐呀,仪态举止那么反常,却又那么优雅动人,用那种神秘的肢体语言神奇地挣脱了身躯实体的重负,在相当多业已带上标记的事物中注入了新的创造力。神圣的群体如同被一阵狂风吹打,生命的气息,对欢乐的狂热迷恋,哈里路亚般的欢呼赞美,使声音奇迹般地变成了形象。
<a href="#jzyy_0_86" id="jz_0_86">(26)</a>Lorenzo Decoalcone,方济各会修士。
或者说,并不是所有的造型都可怕,因为出现在我左边(圣人右边)那个手捧书卷的人就显得俊美和仁慈。然而,对面的那只老鹰却特别吓人,鹰嘴大张,厚硬的羽毛像是护胸铁甲,鹰爪锋利,凶狠地伸展开硕大的翅膀。在神像脚下,在前面两座雕像下面,另有两尊动物雕像:公牛和雄狮。每只怪物的利爪或脚蹄之间都抓有一本书,它们背对宝座,头却朝向宝座,因而是猛力扭曲着肩部和脖颈,胯部颤栗着,挣扎着四肢,张着大口,蛇一般卷曲的尾巴末端喷着火焰。两个恶魔都带翅翼,头戴光环,虽然外表看来狰狞,却不是地狱的畜牲,而是天堂的生灵,如果说它们显得可怕,那是因为它们在咆哮着赞颂一位将会判决生死的来者。
<a href="#jzyy_0_87" id="jz_0_87">(27)</a>Jean d'Anneau,巴黎神学家。一三二八年曾发表谴责佩鲁贾方济各会的论文。
我见到置于天国里的一个宝座,上面端坐着一位圣人。圣人的面容严肃而冷峻,他怒目圆睁,直视已届穷途末路的世间的人类。威武的鬓发和胡须蓬松地披散在胸口,对称均匀地分成两股,像江河的流水。皇冠镶有璀璨的珠宝,用金银丝线编织绣边的宽幅紫色圣袍盖过双膝。左手拿着密封的书卷,稳放在膝盖上,举着的右手作出我说不清是祝福抑或是警示的姿态。头上那饰有十字架和鲜花的绚丽光环映照着他的脸庞,而且我看见宝座的周围和圣人头部上方闪烁着一道翡翠般的彩虹。在宝座前面神像的脚下,涌动着一片水晶般的流水,在神像和宝座的四周以及宝座的上方却雕有四只可怕的动物——我看到了——对于惊诧地看着它们的我来说是可怕的,而对于端坐在宝座上的圣人来说,它们是驯服和温柔的,它们无休止地为其唱着赞歌。
<a href="#jzyy_0_88" id="jz_0_88">(28)</a>Jean de Baune,法国普罗旺斯的宗教裁判官,曾迫害主张守贫的教徒。
门口有两根直立的柱子,上面没有什么雕饰,一眼望去仿佛只有一个大拱门,但从门前的柱子开始建有两堵弧形的墙,上面有许多洞孔,像是一个深渊之底,把来访者的注意力引向教堂的正门。在阴影中隐约可见横在大拱门上的一块三角形的大门楣,两侧有两个方柱支撑着,中间顶着一根饰有雕像的柱子,把大拱门分成两个入口,分别装有用金属加固的橡木门。白天的那个时辰,惨淡的阳光几乎直射屋顶,光线斜照在大拱门正面却没有照亮门楣:这样一来,走过了门前的两根柱子,我们顿时置身于无数的拱顶之下。一组成比例排列,用来加固弧形墙面的小柱子支撑着拱顶。待来访者的眼睛习惯了半明半暗的光线之后,那以历史故事为题材雕饰的石头所代表的无声言语,在任何人的视线和想象中都能立即产生效应(因为pictura est laicorum literatura<a href="#jz_0_62" id="jzyy_0_62"><sup>(2)</sup></a>)。我眼前一亮,便沉浸在一种至今都难以用言语描绘的景象之中。
<a href="#jzyy_0_89" id="jz_0_89">(29)</a>希腊语,灭绝者。
教堂并不像我后来在斯特拉斯堡、沙特尔、班贝格和巴黎见到的教堂那样雄伟。其实,它与我以前在意大利见过的那些教堂更为相似,没有冲入云霄的磅礴气势,而是坚实地坐落在地面上。教堂占地宽广,却并不高;它的第一层像一座矗立着一排正方形城垛的城堡,上面还有另一层建筑,它与其说像一座教堂,毋宁说只是一座盖有一个尖顶、窗户封闭严实、结构坚固的堡垒。修道院的教堂盖得很结实,同我们的古人在普罗旺斯和朗格多克<a href="#jz_0_61" id="jzyy_0_61"><sup>(1)</sup></a>建的教堂一样,它远离现代的建筑风格,没有大胆的设计和过分雕饰,仅在近些年来才大胆地在唱诗台上方建了一座直冲苍穹的尖塔加以充实。
<a href="#jzyy_0_90" id="jz_0_90">(30)</a>Benedictus XI(1240—1303),卜尼法斯八世的继承人,竭力靠拢法国,反对属灵派。
其间,阿德索观赏教堂的大门,威廉与卡萨莱的乌贝尔蒂诺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