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 午时经 (第3/5页)
就在我讲述的这些事实之后,我在多瑙河沿岸见到了许多这样的人。如今我还记得那些江湖浪人,他们有名有姓,还像地狱里的恶魔似的分成许多不同的群体:类似乞丐帮、庸医帮、行骗团伙、假朝圣者、卖圣器者……
另外,我想发现修道院院长影射的究竟是什么,多里奇诺修士所追求的理念一直困扰着我,尽管我对他一无所知。那两天,在我所听到的许多谈话之中,总有他的幽灵在游荡。
萨尔瓦多雷浪迹天涯。他沿街乞讨,偷窃,装病,在某个财主那里临时干些杂活,后又重操旧业,干起绿林强盗的勾当。从他对我讲述的经历中,我看到了一个跟流浪汉为伍的浪人,而在随后的年月里,他更多的是在欧洲流浪,结交的人多半是:假僧侣、江湖骗子、诈骗犯、乞丐、麻风病人、跛子,还有卖货郎、流浪汉、说书人、无国籍的神职人员、巡游的大学生、魔术师、残废的雇佣军人、流浪的犹太人、精神崩溃的流亡者、疯子、被判流放的逃犯、被割去耳朵的罪犯、鸡奸犯。他们之中还有流动手工匠、纺织工人、锅炉工人、桌椅修理工、磨刀人、篾匠、泥瓦匠以及各类恶棍、拐骗犯、地痞流氓、无赖、赌棍、拉皮条的、造假者、犯买卖圣职罪的神职人员和神父、盗用公款者、贪污犯。另外,还有人以行骗为生,有人假造教皇的玉玺和印章,有人吹嘘大赦,有人假装瘫痪躺在教堂门口,有人从修道院逃出来到处流浪,有人兜售圣物;有替人看手相的占卜者,有替人招魂的巫师,有江湖郎中、假警察、犯私通罪者,还有用欺骗和暴力的手段诱骗修女和少女者,假装患有脑积水、羊痫风、痔疮、痛风病、伤口溃烂或患抑郁症或疯狂症的病人。有人在自己身上涂胶泥,假装患上了不治的溃疡病;有人嘴里含着血红色的液体,假装泄出体内毒汁;还有人装模作样地拄着拐棍,装做是局部肢体残疾的弱者;有人模仿患有癫痫病、疥癣、淋巴炎或腮肿病,他们缠上纱布,涂上藏红花,手持铁器,头上缠着绷带,浑身散发出恶臭,溜进教堂里,或者突然倒在广场上,口吐白沫,翻动着白眼,鼻子里流淌着用黑莓汁或朱砂制成的假鼻血,以骗取人们同情,讨得食物和金钱。人们往往想起圣人们的教诲:要对受苦受难者行善事,与挨饿的人分食你的面包,把无家可归的人领入家门;我们瞻仰基督,欢迎基督,为基督穿衣,犹如水可以灭火一样,我们可以用善行洗涤我们的罪孽。
我直截了当地问萨尔瓦多雷:“在你的跋涉途中,从来没有结识过多里奇诺修士吗?”
在这种希望的激励之下,萨尔瓦多雷弃绝了那让人泪流成河的世界,在那里(他们这样教导我们),好像不公道也是上帝为了平衡天地万物而安排的,而其意图往往让我们难以捉摸,于是他艰难跋涉,从他家乡孟费拉出发去利古里亚,然后,从普罗旺斯出发去法国国王的领土游历。
萨尔瓦多雷的反应颇为特别。他瞪大眼睛,也许他从未那样睁大过眼睛,他不停地在胸前画十字,用一种我实在无法听懂的语言,断断续续地念叨了几句。不过我觉得他是在否定。这以前,他始终是用亲切信任,可以说友善的目光看着我。可在那一瞬间,他简直是恼怒地看了我一眼,而后找了个借口走掉了。
在旅途中我经常听见威廉提到“贱民”,他的一些教会兄弟用这个词语不仅指平民,还用来指没有文化的人。我总觉得这种表达太笼统了,因为我在意大利的一些城市,曾结识过一些商人和手工艺人,他们不是教士,但也不是没有文化的人,尽管他们的知识是通过俗语来表达的。这么说吧,那个时候就连统治着意大利半岛的一些暴君们,对神学、医学、逻辑学、拉丁文也都一无所知,但他们肯定不是贱民,也并非愚昧无知的人。因此我想,当我的导师谈论“贱民”的时候,是在使用一种简单的概念。不过,萨尔瓦多雷毫无疑问是一个贱民。他来自穷乡僻壤,他家乡的人几个世纪以来始终经受着饥荒和封建财主及恶霸的欺凌。他是个头脑简单的人,但他不是一个傻瓜。从他对我说的话看,在他从家里逃出来的那些岁月里,他始终渴望有一个不同的世界。那里呈现出一片安乐乡的景象,那里的树木会散发出蜜一般的芳香,那里盛产各式奶酪和香喷喷的腊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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