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 1978年11月17日 (第5/5页)
他气喘吁吁地说。的确,乔登镇除了Q以外,再也找不到别的亚洲面孔了。
他把手放在胸前自报家门。
“所以等我长大成人后,想去爷爷长大的日本。要是有朝一日我来的话,能不能待我去侦探事务所呢?”
“为了跟孩子们保持亲近,我让他们自由地称呼我。我是校长雷·莫尔顿。”
这回轮到凛凛子害羞了。她的嘴角松弛下来,不知为何拍了拍大埘的腰。
“称呼好奇怪啊。”
“交给我把,等你到了日本,我一定会把我们解决的案子都说给你听,直到你听腻为止。”
孩子奔出教室,跑到另一个孩子身边。男人目送着孩子,然后去往了路易丝身边。
大埘满口答应了。Q快活地点了点头,跑着回到了派对现场。
“老师要出去说几句话,能休息五分钟吗?”
“未来的事情怎样都行,但首先得解决眼下的案子。”
“校长(Mr.Principal),怎么了?”
“是啊。”
男人将目光转回了孩子身上。
两人不再说话,小心着斜坡,慢慢走回了监室。
“W ,不好意思。”
未来不让看守富兰克林发现他们外出过,监室的门必须锁好。于是两人从看守室的抽屉里拿出备用钥匙,凛凛子首先进了监室,大埘锁上挂锁。然后大埘再进入隔壁的监室,从铁栅门里伸出手,再次将挂锁锁上。最后将钥匙包进手帕,塞在屁股后面的口袋里,以免发出声响。
当她靠到距离窗户更近的地方时,与那个正跟孩子玩耍的男人对视上了。
思考了十分钟有关案子的事,眼看富兰克林回到了牢房。他先往两个监室看了一眼,又折回看守室里去了。他的钥匙应该放在口袋里,除非他注意到两人曾出去过,否则发现备用钥匙不见的概率也很低。
无意中往教室看了一眼,发现大人和孩子在那里相对而坐。本以为是被留堂了,可刚靠近窗户,就听到里面传来了笑声。老师似乎正和孩子们在一起玩“上课游戏”。
“有什么事就大声喊我。”
移徙到乔登镇后两周左右的一个傍晚,路易丝当天也早早结束了为工作靴换鞋底的工作,在学校周围寻找着雪梨的身影。
等轮胎滚动的声音消失在了看守室,大埘便冲着墙壁叮嘱了一声。
但更让路易丝心生动摇的是,在乔登镇生活的大多数时间里,都要跟女儿雪梨分开度日。因为孩子们全都生活在另外的宿舍里,所以不仅是工作时间,就连吃饭和就寝前都不能见面。要想看到女儿的样子,她就不得不提前结束工作,在晚饭前去学校附近孩子的游玩场所。
从常识上考虑,应该没有比上锁的牢房更安全的地方了。但从发生在李河俊身上的事情来看,还是很难让人安心。
然而随着对住户生活状态的深入了解,路易丝产生了强烈的不协调感。那是因为在田地里挥洒汗水的全是黑人,而住在宽敞房间里的干部却只有白人,这跟内战前的种植园别无二致。在机场咬牙切齿地抗议种族歧视的吉姆·乔登,对于这般状况究竟又作何想法呢?
“知道了。”
在乔登镇,她受到了居民们的热烈欢迎。路易丝被任命为内务部的总务人员,负责修理鞋子和衣服。
对面传来了凛凛子僵硬的声音。
抛下这话便从美国背井离乡的男人,似乎憎恨着跟自己所恨的东西,并打算与之对抗。路易丝在旧金山办完入教手续后,贱价卖掉了马利斯维尔市的房子,带着女儿雪梨远渡加勒比海。
大埘躺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朝着天花板吐了口气。
“在乔登镇上,不存在所谓种族、阶级、资产。在此我等可以按照自己的愿望生活。”
回想着三桩案子,睡意骤然袭来。原本就睡眠不足,在加上一天都没好好吃饭,脑子就跟下午的上班族一样昏昏沉沉。
在肯尼迪国际机场的候机室里,吉姆面对麦克风,对着电视跟前的路易丝说道:
刚说了这样的大话,怎么能睡过去呢?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埘已然闭上了眼睛。
“《圣经》里明白地写着要爱你的邻人,但这个国家的白人却总是蔑视穷人,将黑人排除在外,诸位就不觉得太过荒谬了吗?”
鸟鸣声和外边行人走动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
一九七七年年末,路易丝在回顾本年度ABC新闻的特别节目中,认识了一个名为吉姆·乔登的男人、
睁开双眼,阳光正透过通风口照在了天花板上。
将路易丝从这般日子中解放出来的正是人民神殿教。
“……凛凛子?”
在这之后的一年里,路易丝仿佛生活在老套的荒诞戏剧里,为了拉扯孩子而继续工作,但心中充满了虚无感。倘若丈夫是被哪个恶棍杀害的,或许还能通过憎恨对方来排遣悲伤。但是杀死丈夫的,是路易丝所无力对抗的这个国家的制度本身。
大埘心中突觉一阵不安,赶忙从地上一跃而起,敲了敲左边的墙,没有听到回应。
三个月后,丈夫站在了州法庭的被告席上。一个声称看到他袭击少女的证人出现了,该证人是因暴力罪遭到关押的白人至上主义团体的干部,通过与检察机关进行司法交易,提供了关于丈夫的证词以获取大幅减刑。直到丈夫被判一级谋杀,在死囚监狱里上吊自杀后,路易丝才得知这事。
“喂,凛凛子,你还好吗?”
然而就在两年前,丈夫被郡警逮捕了。他被指控的罪名是将一名白人少女掳至保龄球馆企图侵犯,遭到反抗后将其勒死。起初,路易丝并没有把事情看得有多严重。她早就习惯了白人警察的骚扰,何况在少女遇害的时间段里,丈夫和路易丝正在店铺的工作间里,没有证据是不会被起诉的。她也没太当回事。
大埘的喊声在走廊回响着,他慌慌张张地从裤兜里掏出钥匙。
路易丝出生于得克萨斯州马利斯维尔市郊外的一个全是黑人的集落。十九岁那年春天结了婚,在丈夫经营的修鞋店工作了七年,孩子聪明伶俐,每天都过着平凡而幸福的生活。
“放心吧,还活着呢。”
自己是在哪里选错路了呢?不该来乔登镇吗?但要是留在得克萨斯,自己和雪梨的下场只会更加悲惨。
传来了凛凛子迟了半拍的声音。大埘不由地双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视线有如钟摆一样晃了几晃,很快就停了下来。粗糙的钢丝绳卡在喉部,脑子里仿佛火烧一般,手脚不住地颤抖。喘不上气的感觉溶解在了甘美的心境里。
“吓死我了,你耳朵被虫子堵住了吗?”
确认过即便用力拉拽枝条也不会折断之后,她将钢丝绳绕上了脖子,倚靠在树干上做了几次深呼吸,放松身体的力量。
“我可不想被整晚像狗熊一样打鼾的人说这种话。”
环顾周遭,只见一米多远的位置生长着一棵木棉树。于是她将从蚁栖树上垂下来的钢丝绳挂在了木棉树的枝条上,如此一来,多余的部分就恰到好处了。
这时富兰克林发现了动静,前来查看情况。大埘慌忙将钥匙藏进口袋。富兰克林查看了两个监室,说了声“别瞎吵”就回看守室了。
当她把钢丝绳绕在脖子上的时候,却发现下垂的部分长得太多,这样的话是无法支撑体重的。
“……你一整晚都没睡吗?”
约摸走了十五分钟,路易丝·雷诺发现了一棵低矮的蚁栖树(Cecropia),粗大的纸条在比头稍高的位置分叉成Y字。路易丝解开了扎成捆的钢丝绳,将其挂在了分叉的位置。
“是的。多亏了这个,所有的谜题都解开了。”凛凛子痛快地说道,“凶手是雷·莫尔顿。”
每往前一步,胶鞋的鞋底就会没入泥淖的浆水里,或许是因为刚下了雨的缘故,几乎听不到虫鸣鸟叫。此时此刻,这片森林里醒着的生物或许只有自己一个。
“啥?”
密林没入了乳白色的雾气之中。
“是乔登镇学校的校长,他就是一连串案件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