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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了……请你尽早把杀害春菜的凶手找出来。”
和之前不同,主屋里传来喧闹的声音。因为是上午,所以开始准备午餐了吧。御影正要向厨房走去,可是从另一侧传来了交谈的声音,于是她转过身,向客厅走去了。在里面交谈的是久弥和两个男人。一个在龙之潭见过,是春菜之父伸生。静马的胸襟被他揪住过,所以清楚地记得他的长相。他下颚坚固,表情紧绷,作为高中生的父亲,看起来略显年轻,个子是小,但肌肉发达。事实上,静马被他揪住的时候,那力量强得让人怀疑衣服会不会裂成碎片。
纱菜子深深俯下头,柔软的长发向前垂落。和这家里怀有敌意与不信任感的其他成年人不同,她看起来像是无条件地信赖着御影。
御影又一次迈起了步子,走过别栋,进了主屋。
“接下来由我提问可以吗?”顿了一会儿,御影打开了扇子,“春菜姑娘是讨厌菜穗女士还是怎么的?”
“可不是嘛,反正从案发到我着手搜查,已经迟了三天之久,现在着急也无济于事,不得不踏踏实实地从搞清楚琴折家的人开始了。”
纱菜子难以启齿似的俯下身,但旋即仰起了脸说:“看起来是这样,我不知道理由。以前我觉得她俩只是单纯的性格不合吧,但是大约从两个月前开始,情形明显恶化了,问春菜原因,她也没回答……难不成菜穗姑娘她?”
“这样也行啊。”
“这个嘛,我还不清楚。不过,刚才听菜穗女士说,她也没有头绪,正疑惑着呢。”
“嗯,虽然我也想直接找栖苅大人问话,但目前好像不可能。负责带路的和生也不在,所以,唉,走到哪里算哪里吧。”
“是啊,因为菜穗姑娘并不讨厌春菜啊。她对谁都是之前那副态度,但其实是个好人。”
静马转移话题般地问道。
这是纱菜子第二次赞美菜穗了。
“抱歉抱歉。那么,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御影问她不在场证明,她也和别人一样没有,说八点回了房,读了教科书。
“本来嘛,静马明明是见习助手,却来探究上司,不觉得太越权了吗?你至今为止一次工也没打过?”
“我听说你打算离开这个村子,是为此进行的学习吗?”
扇子在静马眉间的数厘米前骤然止住。虽然这运动神经是了不起,却让静马感到“她认为戳中我也没关系”。
“唔。”纱菜子语塞了,随即说道,“是的。为了成为教师想去东京上大学。我已经二十四了,所以迟了六年之久的高考学习什么的,是让我感到难为情的事……”
“你好像误会了,我可是在自己的自由意志下继承了母亲的衣钵,并不是被谁强制的。这一点,春菜姑娘也一样吧。我的目标是追上母亲,然后,超越母亲。”
似乎是打心眼里感到难为情,话说到最后,是微弱得无法传递到房间角落的声音。
御影停住脚,脸转向静马,将合拢着的扇子向静马戳去。
“那么,近期内就要高考?”
“这么说起来,刚才说到纱菜子女士时,总觉得你看起来像是有点羡慕啊。”
“我是这么打算的。话虽如此,我还没有得到父亲的许可……直到五年前为止,我一直在小社修行。所以到了春菜年满十岁,我从这任务中解放出来的时候,突然想,能为自己做的事情是什么呢。我几乎把十字打头的年纪都耗费在了修行上。如果修行是为了继承栖苅大人的衣钵,我倒还能想得开。可是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是春菜年满十岁前的后备,说到底也只是意思意思的修行而已,并不是为了我自己而进行的修行。到了出生在世的第十九年,我第一次针对自己进行了思考,但是老找不到答案。
出了风见塔,御影还是大步流星地在小径上走着。冷风把四周的草摇得簌簌作响。静马快步追上前去,和她并肩而行。
“我在修行的同时,还看管因为体弱多病而不能上学的和生学习。和生是个老实温顺的好孩子,所以教他这件事也很有意义。今年春天和生义务教育的年限到了,从我的羽翼下离开了,我变得更寂寞了。虽然修行我只是个后备,但教导和生这件事,换个场所是不是还能做呢?于是我为了成为教师,决心把大学当成目标。”
“就算是春菜姑娘继承了栖苅大人的衣钵,这种情形也会发生吧。主要是因为在当今时代,栖苅大人的信仰快到极限了。末世思想本身也许具有召唤信徒的魅力,但问题是它过气了。十年后这村子会变成什么样,我很想知道,反过来,又不想知道。总而言之,夏菜姑娘会很辛苦吧。”
“但是,为什么是东京?想要教师资格的话,县内的大学不也可以吗?”
静马当然不相信会发生大难。就算他是在这个村子里土生土长的,也会半信半疑吧。正如岩仓所说,村里的年轻人也有类似的感觉。大难雷声大雨点小的话,“果然如此”的感觉不是会变强吗?
“父亲也这么说。我虽然想成为教师,但这份心思还没有强到可以称之为未来梦想的程度,也许只是一时感伤。所以,看一看广阔的世界后,自己还会想当教师吗?我想在大学生活中踏踏实实地思考这个问题。也许是我太贪心了呢。但是……”纱菜子浮出了自嘲的浅笑,“我没有顶住父母的反对出门远游的勇气啊。我知道到了这把年纪,这样有点可笑。因为,至今为止一直待在这里,我不知道一个人独立生活的方法……目前我正处于游说父母的阶段。但是这次发生了命案,所以已经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了。”
“这样啊,但是,能顺利进行吗?如果什么也没发生,人们怀疑的目光会投向传承本身吧?说五十年前的空袭也只是偶然。而且如今的日本和战争时期不同,其实已经接近无宗教啦。”
她在填补一时空缺的后备位置上度过了多愁善感的时期。她想寻找属于自己的人生道路。只用岩仓下的“自由”这一评语是表达不了的,静马产生了这样的感觉。这一点,御影似乎也有同感。
“凶手一点也不信这档子事吧,反正大难又不会真的发生,所以栖苅大人是春菜姑娘还是夏菜姑娘,都无所谓。九年后如果什么也没发生,宣传一下那是夏菜姑娘,不,是栖苅大人,宣传一下是栖苅大人的力量压制住的就可以了。只要解决了大难,栖苅大人就会得到比现在更强烈的信赖和势力。”
“我也是从年幼时开始,为了追随亡母的足迹成为侦探努力修炼到现在的。从五年前开始为了积累经验,和父亲一起周游各地城镇。在形形色色的城镇,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和形形色色的思维方式。在这种种相遇的过程中,我进一步确信了,自己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我想,纱菜子女士你,多半也会在出门远游之后,找到自己一直在寻找的道路吧。”
“反过来?”
简直像是年长者的口吻,御影循序渐进娓娓道来。因为是十七岁的少女在教导二十四岁的女性,所以立场彻底反了。然而在御影的话语中,蕴含着超越这一年龄差的真诚味道。
走在他前面的御影,头也不回地用伶俐的声音答道:“也许是真心认为春菜姑娘能力不行,正如恐吓信所写的?又或者,反过来想也可以嘛。”
<a id="ft1" href="#fn1">[1]</a>石女:在日语中,石女又叫不生女,指不能生育的女人。和中国的石女意思不同。
静马一边嘟哝,一边走下风见塔的楼梯。
<a id="ft2" href="#fn2">[2]</a>恐怖大王从天而降:语出诺查丹玛斯的《诸世纪》。
“想想看,明明都说了九年后会有大难,还把继承人杀了,无法认为这是情绪正常状态下的行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