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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我们已经知道了始作俑者是谁,不可能错把机会让给他了。我们一起度过了这么多天,不是应该已经对彼此有了充分的了解吗?就因为一张纸,把之前的印象全部推翻,一门心思认定纸上写的才是那个人的真实面貌,实在有些愚蠢。我们一开始不是还说好了吗,要把信封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啊。
然而这样一来又无法解释为什么所有照片都出自同一台相机。按理说,幕后黑手应该会让提供九贺照片的人去拍九贺,提供矢代照片的人去拍矢代。
“更重要的是,这种类似于如何有效利用核武器的话题,这种因为自己受到攻击,就觉得所有人都应该受到同等攻击的论调,我认为不应当继续下去。我们现在的状态是不正常、不讲道德的。可能和之前的意见稍微有点儿矛盾,但我想说,信封里可怕的告发信,也就只是一张纸而已,对不对?
可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想来想去还是幕后黑手亲自拍照的结论最经得起推敲。而且故意伪造不在场证明的可能性也同样不现实。毕竟发现照片出自同一台相机全靠九贺的一双慧眼,这条线索原本就不可能会被任何人发现,犯不着特意为此费心。
“我还是希望处理掉信封。当然,我说这句话的一部分原因绝对是我自己还没被告发……说来确实很可悲。我不知道信封里装了什么。如果受到奇怪的指控,想都不用想,我的口碑肯定会下跌。这在之前的讨论过程中已经得到了充分验证。好不容易才攒到六票,谁乐意就此失去录用机会——我必须承认,自己身上存在这样的利己思想。说真的,我害怕——非常非常害怕。可我并不是因为害怕才在这里闹事,说不希望大家打开信封。
事情到此就很简单了,有人的不在场证明是假的。这是唯一的可能。
我觉得自己应该尽可能诚实、直接地表达心声。没关系,一定能表达出来。应该表达的东西,一定能清楚地表达到位。对,相信自己。
“……有人在撒谎吧。其实除了我以外,二十号那天应该还有人是空闲的。”
“嗯,我明白。我特别明白——可是,可是……”
恰好在其他人都打完求证电话的时候,会议室里响起了我稍有些不负责任的话。嶌和九贺打给了各自的老师,袴田和矢代打给了面试公司的人事部。这些明显值得信任的对象证实了他们的不在场证明。电话号码不是随意拨打的,而是像之前验证森久保的不在场证明时一样,先由其他人查询号码,再按查到的号码拨出去,没有可供质疑的余地。尽管如此,其中必定有人造假。
袴田的心情八成就像飞行棋正玩得好好的,却被无端退回了五步一样。他如同指责不懂事的孩子似的对我说:“波多野,现在已经没有这个选项了。事到如今——”
“……有人想方设法找人作假,是的,绝对没错。”
“我看……信封还是处理掉吧。”
然而我的这番话有如朝着鬼魂丢石头,没有引发任何反响与效果,空落落地消失在会议室的另一头。我必须尽力冷静下来,否则就会被大家冠上幕后黑手的名头。虽然大脑乱作一团,我还是时不时露出故作轻松的笑容,一心摆逻辑讲道理,然而却归于徒劳。大家完全没有听进我说的任何字眼,好像只有我,抑或说除我以外的所有人都变成了以假乱真的全息图像一样。
我再次慎重地整理好思绪,在袴田、矢代、九贺三人正在讨论应该先打开谁手上的信封时,我插了进去。
其他五人面色沉痛地弓起身子。
我不想让她失望,必须承认,这是我的私心。更重要的是,一旦信封尽数打开,被告发的将不止我一个人,这也阻止了我随波逐流——要知道,嶌也会被告发。
“总之,矢代——”
连异常忌讳、嫌恶信封的我,都不由自主地觉得我们或许必须在一定程度上接受信封的存在,这样才能把讨论继续进行下去。可在这样的氛围下,唯独嶌一个人始终坚决反对打开信封。不可否认的一点是,她和我一样,正因为还没有遭到告发,所以才能继续坚持正义。但她选择的道路无疑是最合乎伦理的。
袴田发话了。
但有一个理由让我始终无法赞同打开所有信封,这个理由就是嶌。
“打开信封吧。看了波多野的照片,很多事情……大概就能水落石出了。”
这样的话卡在喉咙,眼看就要脱口而出。我曾经犯下过什么大错吗——至少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当然,信里可能会揪着我的一点小错大做文章,也可能会爆出一些连我自己也完全忘记的、了不得的大错。然而,即便存在最坏的可能性,也不意味着没有机会——如果主动提出让大家先将告发我的那封信打开,不但能推动会议的顺利进行,而且能提高我的口碑。
之前嶌打开信封的时候,我们都知道了针对嶌的告发信放在我的信封里。那么基于排除法即可得知,针对我的告发信放在矢代的信封里。
明白了,行,把所有信封都打开吧。我无所谓。
矢代细瘦的手指滑入纸缝间,一点点撕开封口。
正因为理解,我才觉得心痛。
我始终沉默地盯着这一幕。
既然如此,索性就打开所有信封。那样才能实现真正的“公平”。
<b>▇ 第五位受访者:小组讨论参与人——森久保公彦(31岁)</b>
被告发的人得到录用机会的希望渺茫。而如果怀着攻讦他人的心思,像森久保、袴田那样主动打开手上的信封,自然也不会有助于增加自己的票数。信封显然是这场考核的关键所在,只要被告发的人和没被告发的人同时存在,两者之间就会始终存在不可逾越的差距。
<b> 2019年5月29日(周三)12∶19</b>
袴田虽然刚开始就斩获两票,开了个好头,可也最先遭到告发,之后再也无缘得票。九贺得益于初期票数,目前还把守着第一的宝座,但显然已经现出了颓势。现在,尚未遭到告发,还能继续得票坐收渔翁之利的,就剩我和嶌两个幸运儿了。
<b> 日本桥站附近的套餐店</b>
事态发展至如此残酷的地步,却也称得上理所当然。要是我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可能早已说了同样的话。
被骗的人也有过错吧。
“‘公平’……”
嗯?我在说什么?诈骗的事啊。刚刚说了,我上大学的时候参与过诈骗。
“这是最‘公平’的办法了,是吧,九贺?”
被金钱迷了眼,上赶着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人德行不好,他们已经无可救药。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轻轻松松就把钱挣了的好事呢?可总有人不过脑子,傻乎乎地听信花言巧语。这些人一点也不值得同情,自作自受,合该他们上当。
“确实。”连九贺都开始赞同起这个论调。
不好意思,能帮我拿下那个牙签盒吗?不用,牙签我自己拿,连盒一起递给我就行——对,谢谢,劳烦再放回去吧。
“……总之,打开看看应该也无妨。”矢代面色严肃地颔首。
信封里的东西都是真的。你应该早就清楚吧?嗯?得了,别装出不知道的样子了,有点儿刻意。你很清楚其中的具体情况吧?……真是麻烦。
毫无意义。我正准备这么说的时候,有人抢先开了口。
简单点说,就有点儿类似房产诈骗的升级版。那是件背心,有点儿像棉马甲,样式土得要死,被我们鼓吹成了一款功能超强的健康产品。背心里面填充了很多磁石,穿在身上可能多少能改善血液循环,但我可顾不上有没有科学证明。就那样的水货背心,要价可是高达三百万日元呢。我们向老年人兜售背心——但不是让他们自己穿,而是鼓动他们先买下来,再租给其他有需要的老人。如果每个月赚个一万日元,对那些担心只靠养老金无法过活的高龄家庭来说,也算有了一笔小小的副业收入。初期投资三百万日元,每个月返现一万日元,听起来也真是挺不错的。如果中途急需用钱,把背心转卖出去就行。这么一说立马就能打消他们的顾虑。转卖当然不可能把原先的三百万日元一分不少地拿回来,但卖上两百多万日元一般没问题。听了这番信口开河后,大部分老人都会趋之若鹜。他们这么轻易地相信了我们的说辞,简直让我忍不住想问他们是不是真的理解了我们说的话。工作几十年,最后好不容易拿到手的退休金,就这么插上翅膀飞走了。这生意做得真是一本万利。
“毋庸置疑,森久保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但在某种意义上,这也可以解释为,他率先调查了我们。我们六个人背地里的秘密,单单是一起准备小组讨论不可能弄得明白,森久保把我们的秘密暴露在了阳光下——对吧?那就和他先前说的一样,总之先把所有信封都打开,推选最终经得起如此考验的人就行了。要是爆料不实,就让被爆料的人自证清白,大家觉得呢?”
我的角色是负责协助宣讲、为产品质量背书的顾问。公司说,只要一摆出我学校的名头,就能把人唬住几分,所以想请我去做兼职。我是文科生,却装得很懂科学知识一样,帮着榨干了不少老头儿老太太宝贵的养老金。我丧尽天良,畜生不如,你想怎么骂就怎么骂吧。
袴田的这句话令我感到天旋地转。他这是什么意思?现在没什么可讨论的了,信封的事就此打住。既然已经查出了幕后黑手是谁,我们就没必要再被那个东西耍得团团转,废弃不管就得了。然而这么想的似乎只有我和嶌两个人。大家没有理睬想把信封当作恶作剧,一笑而过的我,讨论方向骤然切换到如何处置信封这件事上。
我几乎没怎么碰到直接找上门控诉的受害者,只有那么两次,一次是准备离开公司的时候,还有一次是在学校里——被人拍了照片的那次。
“‘信封’怎么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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