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5/5页)

像机械的复读机，他又说一遍：“不管什么理由，我不在意。”

爸爸轻叹了一口气，满目苍凉。

“你不在意我在意！沈安平你听着！莫非她讨厌你，所以不乐意看见我和你在一起了，莫非现在是影响我妈心情的关键，我不能惹急她你懂么？我必须离开你！不然我让她不痛快了她就会让我妈不痛快！我妈平日也待你不薄，你就可怜可怜老太太都快进棺材了，让她消停点，开心点，行么？”

顾平安默默探手至爸爸肩头，无声的安慰着他。

“顾平安？”沈安平擡眸静静的盯着顾平安，问道：“你确定么？”

这四个字让这个昔日和睦的家庭蒙上了一层灰灰的色调。外面华灯初上，温暖的万家灯火把城市装点的异常美丽。而与万家灯火成强烈对比的，是这一家人的愁云惨淡。

顾平安愣了一下，咬牙：“我确定！”

癌症晚期。

“牺牲我讨好莫非？”沈安平自嘲的笑了：“顾平安你处理事情的方式还真特别。”

倔强的爸爸摇了摇头，“我不累，你妈妈才累，她身上疼她也忍着不告诉我。”仿佛一夜就老了，一贯坚强的爸爸此刻看上去是那么悲伤。

“是，我就这么蠢，只会这么一个法子，你就当成全我行么？沈安平你不是说你爱我么？你爱我你就让我好过点好么？”顾平安轻轻撇过头去，声调渐渐低下去：“现在我们俩在一块开心了，可是未来呢？你让我未来的几十年都在愧疚中度过么？我妈现在在医院里住着就快死了，我自私了一辈子了，这次不能。”

“嗯。”顾平安忍着哽咽，“爸爸，回去睡吧，我在这儿呢。”

沈安平觉得她义正言辞的话是那样讽刺，他冷笑问她：“你现在不是自私？你把什么都计划好了，惟独没有计划我。”

顾平安脱了自己的大衣，轻手轻脚的给他盖上，但他还是一触就醒了。睁开的双眼血红血红，充斥着血丝。初醒的他动作有些迟缓，目光略微涣散，声音也是哑哑的：“平安，你过来了？”

“是，对不起，是我自私，我这种女人真是人间难找的自私，你千万别记着。”

十几年的秘密和压力悄悄染白了他的发丝，他连睡着了都紧紧蹙着眉头。眼窝里的那片青黑让他看上去老了很多。

“顾平安，记住你今天说的，永远都别后悔。”

她心酸的掉着眼泪。妈妈还没有醒，整个人睡在病床上毫无生机。顾平安把被角掖了掖。退出了病房。这才发现，忙碌了一整天的爸爸已经累得在冰凉的廊椅上睡着了。

“我永远都不后悔。”

她总是怨恨她对自己不好。可是想想，那也是因为她对自己太好了，所以只要有一点点不好就被无限放大。

“好！我成全你！”

顾平安不在家里住，不知道她的病竟然已经这样严重。有几次她回家，饭后都是爸爸洗碗，她只以为是年纪大了以后爸爸更加心疼她而已。她从来没有往坏了想。她家太后一直是她心里的女金刚。所以她粗线条的没有发现她常常疼的手都擡不起来，她也没有发现她的皮肤状况越来越差。她走入了女人最危险的十年，可她顾平安却一无所知。

“……”

顾平安从来没有看过如此形容枯槁的太后。太后之所以叫太后，是因为她永远不可一世，在家里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可现在躺在病床上消瘦的不成人形的中年女人，真的是过去那个年逾四十仍会被误认为顾平安姐姐的女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