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命线 (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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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别爬了。”我说道。
说着,她开始往上爬,脚踩过的地方,扑簌簌地落下土来。
“还好你不是我妈妈,真啰唆。”她应道。
山顶上有棵绿色的仙人掌,结了鲜红色的果实。“仙人掌果,”母亲说道,“我一直都想尝一尝。”
“以后再来摘吧。”我说道。
“我在印度见过一条小眼镜蛇,”母亲说道,“就在路中央,昂着头。”说着,她压低喉咙发出咝咝声。“小眼镜蛇才是最可怕的,它们不懂得自己的毒性有多厉害,咬一口就会放出所有毒液。”听她讲述时,我并没有把她放在故事的画面里,而是设身处地地站在她的视角,仿佛我才是那个在印度偶遇眼镜蛇的人。
“丽莎,别吵,我一直都想尝尝仙人掌果。”
有一次,母亲带我去马里诺尔神学院(Maryknoll Seminary)附近的一个自然保护区远足。那里是一片丘陵草地,其间有个供退休神职人员生活的养老院。我们俩走在一条宽阔的土路上,四周的青草和荨麻味道很香,还带着肥皂味。虫鸣震耳,戛然而止,片刻过后又喧嚣而起。这是蛇出没的季节,路上会有晒太阳的蛇。
“有刺啊。”我提醒她道。
失落的母亲
“我又不是3岁小孩子。”她一边应道,一边继续往上爬。每当我做出“万事通”的样子,她就会如此反应。当地正经历一场罕见的旱灾,雨是人们最渴盼的东西。为了节水,大家小便之后都不冲马桶了。所以此刻山是黄色的,草也枯了,脚踩上去发出噼啪的断裂声。
“小时候,我最早的记忆是躺在婴儿床里,四下里看看,发现家里一贫如洗。”母亲说道,“似乎我是从一个更好的地方投胎而来。”在她讲述的童年经历里,她有时候脆弱无助,有时候又很强势。俄亥俄州的冬季很冷,但她家里穷,母亲被迫身穿裙子和薄上衣上学。她用攒下的谷物纪念币跟人换来双筒望远镜,清早出去观鸟。现在,她想比小时候过得好一些,让我们母女俩能享受到更高档的东西,我们没见过、没吃过的东西。
她爬到仙人掌较高的一根枝上,这样垂手就能摘到果子。这棵仙人掌不像真的植物,其外形古怪,仿佛塑料洋娃娃似的。
我想多听一些类似的故事,听听外祖母对她是如何无情,但母亲跟我讲述最多的,却是夸赞她母亲厨艺很棒,说她把手切的宽面条挂在厨房里晾干,就像晒袜子似的。还说她执意要买羽绒被,而这在当时是很罕见的事。有一次,一个下雪天,外祖母看见窗外的树枝上落了两只红雀,继而萌生买一双红鞋的念头,后来果然买了。凭借弗吉尼亚是她生母的关系,我们还跟已故的布兰奇·里基(Branch Rickey)攀上了亲戚,他是母亲的舅姥爷,是布鲁克林道奇队<a id="jzyy_1_67" href="#jz_1_67"><sup>(3)</sup></a>的总经理,正是他把杰基·罗宾森<a id="jzyy_2_67" href="#jz_2_67"><sup>(4)</sup></a>带进了大联盟。母亲的言外之意是,我们要维护外祖母,但我当时并不知道要替她维护什么。
“在自然界里,红色是危险的颜色,”母亲解释道,红色的果子已经触手可及,“这是一种警告——有毒,不能吃。”
“我小的时候,”母亲说道,“妈妈注意到我有艺术天赋,但她给我妹妹琳达买了画架和一套精美的画具,却不准我碰。”
她用衬衫下摆把手裹住,收腹,探身,抓住顶部一个红果,拽了一下,却未能摘下来。
有时候,母亲会说起她的亲生母亲弗吉尼亚(Virginia),说她待她怎样不好,比如:不带她去咖啡馆吃蛋糕,不肯出面去学校,她在床上饿的时候不给她拿零食……在我看来,以上种种抱怨,恰恰也是我童年时从她身上求而未得的。
她转着手腕,“长得真结实,”她嘟囔道,“就是摘不掉呢。”
演出结束后,母亲带我和丹妮拉去苹果木餐馆(Applewood)吃比萨。吃完后,我们沿人行道向汽车走去。路上,我们轮流挥舞着母亲的布包,我们抓着提手,使劲舞出巨大的圈子。母亲在包里放了一把画画时用的美工刀,轮到丹妮拉抡包时,刀刃刺透了包底,露出了一截。布包抡过,划破了我的手腕,在前臂正中位置留下了一道一英寸长的疤,就像字母“I”似的,不丑,后来我也渐渐习惯了。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很愧疚,不敢看那道疤。几年过后她才释怀,常常指着疤痕说:“这可是我的签名啊。”仿佛那是她画的画似的。
我想劝她罢手,她这个样子疯疯癫癫的,我不喜欢。我什么都知道,我能预知一切,连草地都在嘘她。
中场休息时,我去了卫生间,把裤袜脱下来,扔进马桶里,打算把它冲下去。可是浸了水的裤袜在下水口一圈圈地转着,就是冲不下去。我放弃了,走出隔间。卫生间外面排了很长一条队,排在最前面的那位女士向我用过的隔间走去。“您最好别用这一间,”我婉转地对她说道,仿佛我跟她是一伙的,“马桶里有双儿童裤袜。”她听完,诧异地看了我一眼。走出卫生间之后我才意识到,我这是欲盖弥彰啊!
终于,她摘下了一个果子,爬下来,站在我身边。
我在学校里有一个好朋友,名叫丹妮拉。一个周末,她们一家带我去听音乐会。那天我穿着白色的紧身羊毛裤袜,演出中间,尿意来袭,我却无法离席去卫生间。我憋了很久,最后实在憋不住了,就尿在了裤子里(场内灯光都关了,所以看不出裤袜湿了,意识到这件事之后,我长舒了一口气)。
我说:“带回家,煮熟了再吃。”
妈妈的小时候
“不,现在就吃。”她应道,“把皮剥掉就行。”说罢,她用衬衫裹住手,把皮剥掉,又小口吃掉中间的果肉,其间小心避开果皮。“喏,真好吃,味道不错,你要不要来点?”
此前,在黛比来接我的早上,母亲总是陪着我,在屋前车库旁的圆形沥青路面上等她。从那以后,母亲再没陪过我,只让我自己等。
“不要。”我答道。
“才不呢,”母亲应道,“我不是那种人,也不想成为那种人。”
开车回家的路上,她开始呻吟起来。
“你该剪一点儿优惠券。”我对她说道。
“啊呀,我的喉咙,咽唾沫都疼。”
“她并不完美,你知道吗?她不是总这么快乐的,她是装的。”
趁着红灯停车的空当,她坐直了身子,张开嘴,在后视镜里检查喉咙的情况。我不打算可怜她,但我有些害怕。
“我喜欢她。”我说道。
“我都跟你说了,要煮熟了再吃。”我说道。
“她趾高气扬地走进来,把你带走,”母亲继续抱怨,“你是个惹人爱的孩子。但她敢看不惯我?你能这样,全是我的功劳。”
“知道了。我不能说话了,丽莎,太疼了。”一定是果皮上透明的小刺扎在了喉咙里。
“黛比什么都不懂。”黛比离开后,母亲对我如此说道。“她很虚伪,还挑三拣四、指手画脚,其实她什么都不懂。”黛比是真的看不惯母亲,有一次黛比到我们家来,看到水池里的餐具还没洗,墙上有块污渍(那是前一个租客留下的,应该是洒了酒,时间久了颜色变深,就像块阴影似的),就皱了皱眉头。
到家时,她的喉咙跟着了火一样。她从烘干机里拿出洗好的衣服,却发现不小心把一件心爱的兔毛衫水洗了,结果缩水了。
我们三个坐在桌旁,我坐在黛比的腿上。她俩说着话,我抬起头,对黛比说:“你的牙真白,我妈妈的牙是黄色的。”母亲顿时不自在了,她总是抱怨自己的牙不好看。
“该死。”她抱怨道。毛衫门襟上有一排珍珠母的扣子。“给你穿吧。”
“看!”说着,母亲让我们看一幅接近完工的画。黛比走近一点儿,仔细看了看。“真不错,”她称赞道,“我还没见过这么美的画。”(后来黛比对我说,她很奇怪,我母亲明明很有才华,却为什么会那么穷。她觉得,我母亲再不济也可以在街上卖画。可是,除了接过几个插画的活儿,母亲从未用作品挣过钱。)
我试了一下,正好。衣服长短刚到我肚脐下面,袖口齐腕,质地柔软,粉色为底,上有花朵图案,似乎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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