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王国 (第2/5页)
格格不入的我
挂断电话之后,我开始怀疑之前是否一直低估了自己错过的东西,以及父亲错过的东西。跟他一起生活时,我把这份念头转化成了洗碗机、沙发、自行车,用这些物品填补他的空缺。我觉得他亏欠我的只是这些琐碎之物,我为此心痛而深信不疑。其实事实远非如此。电话里那位朋友的话,为我打开了一个复杂的宇宙,令我幡然醒悟:我和父亲缺失的,是父女之间的关爱。
父亲从冰箱里拿出苹果汁,倒了一杯。“不行,得等到翻新厨房时一起弄,”他说道,“我们短时间内还没打算翻新厨房。”
读书时,我既不寂寞又不分心,我的心绪全被书的内容占据。我能同时读好几本书,时而读读这本,时而读读那本,到最后,好几本书的多个结局在我眼前同时展现,如同交响乐结束时锣镲齐鸣。读完之后,我再度陷入孤独,仿佛一扇窗户被突然打开。
“我好冷啊!”第二天早上,在厨房里,我对父亲说道,“你赶紧找人把暖气修一修吧。”
为弟弟打造换衣台的那个木匠,还给父亲打造了一个书橱。书橱放在父亲家中的办公室里,贴墙而立。制作时,他小心翼翼地将书橱的背面靠在刷白漆的涟漪花纹的墙面上。有些晚上,父亲去睡觉了,我就去他的办公室里,翻看书橱里的书。其中有一本是关于野口勇<a id="jzyy_1_272" href="#jz_1_272"><sup>(10)</sup></a>的,还有《第三帝国的兴亡》(<i>The Rise and Fall of the Third Reich</i>)和《一个瑜伽行者的自传》(<i>Autobiography of a Yogi</i>)。他的办公桌上,在一台NeXT电脑旁边有一个笔筒,里面放着十二支新的黑色三菱圆珠笔,他喜欢用这种笔,口袋里经常装着,我从笔筒里拿了三支。家里的其他人都睡着了,我在他的办公室里,坐在小地毯上读书,手里还拿着一支笔。在这里,我感到充实而自由,想读哪本就读哪本,手里还有笔,没有人会打扰我,也没有人跟在我屁股后面。
当初我真该选楼上那间卧室,就是车库顶上那间,人字形坡顶,坡顶上有窗。其实,父亲最初也是想让我住那间,他觉得那间更宽敞,有壁炉,有一步式阳台,阳台上有楼梯,可以顺着楼梯直到院子里。他提议让我住那间时,还眨着眼跟我开玩笑,说我可以半夜里从阳台的楼梯偷偷溜出去。既然我没选它,父亲就将其改造成了客房,里面放着蒙娜给我买的放在伍德赛德那个家里的柳条床。可是当我向父亲提出想搬到那间卧室时,他拒绝了。
在那段时间,我读了塞林格写的《弗兰尼与祖伊》<a id="jzyy_1_273" href="#jz_1_273"><sup>(11)</sup></a>。书的封面是亚光白色,上面印着书名和两条彩色条纹。我读了很多遍,书磨损得很厉害,封面被手上和书包里的灰尘弄得很脏。火车,寒冷的火车站,大衣,宿舍,餐厅,饮料。东海岸,常春藤联盟,哈佛。这是另一个星球,另一个不同的阶层。真是这样的吗?我心有怀疑。书中的人物都说着我不懂的词汇,清晰而娴熟。我想成为弗兰尼,她太真实了!她在表达赞同或赞美时,总是用“absolutely”“lovely”“love”三个词。火车也都是编号:1052号列车。他们下车的站台很冷,呵气成雾。为了御寒,人们都穿着大衣外套、浣熊大氅,里面是系扣的羊毛衬里。
晚上,他们上楼睡觉之后,我就感到格外孤独,经常哭着入睡。而且我还感到很冷,后来我才发现,是我的卧室所在的这片区域的暖气坏了。
我在书里找到了未来的方向。我要去哈佛,因为书里人谈的都是哈佛。我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小镇,离开父母的世界。我不会让他们知道我的计划,我怕他们会阻拦我。
帕洛阿尔托高中的代数课跟里克威尔默丁的很不一样,帕洛阿尔托高中的更难一些,用的公式我都不认识。有那么两三个月,几乎每晚我都要请劳伦娜辅导我做代数作业。她总是长叹一口气,站起身来。我们俩走到楼下,她三下五除二把题做出来,再一步步教我解题步骤。
这件事与父母以前的经历大不相同,可能会令他们吃惊。这似乎就是我的人生答案:一个逃离计划,它给了我动力,又无可厚非。我不知道要学什么专业,也不知道大学应该是怎样的,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想,只要去了哈佛,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以前,我毫不费力就能交到朋友。可现在,我却害羞起来,在课堂上连举手回答问题都要犹豫再三,我在学校里一个朋友都没有。
我开始收集大衣,却不知道为了什么。在生日或圣诞节时,我总是要大衣当礼物,而我收到的各种大衣都太暖和,在加利福尼亚州的户外根本用不到。高中生活一天天走向结束,我明白了,我这是在为大学做准备,我积攒大衣的热情不减(后来我才发现,这些大衣在加利福尼亚州穿太热,却不足以抵御东海岸的寒冷)。
校园里的草坪已经枯败,有的地方尚有残存的草茎,有的地方已经露出光秃秃的土壤。我按教务主任写的课程表上课,用的是旧课本,封皮上有破洞,能看到里面褐色的硬纸板,空白处还有以前的主人记的笔记。
我没有把上大学的计划告诉父亲,因为它尚不成熟,还过于脆弱,根本不堪他的一击。我感觉到,尽管他总开玩笑说我会嫁给“比夫”“泰德”等人,但他并不能忍受我的独立,也不理解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我必须暗中行事。即使他不是那种把孩子抚养长大就不愿其离开身边的人,他也会身不由己地把孩子培养成那样。
假期过后,我就去帕洛阿尔托高中上学了,用的是新名字。
“那台电脑是以丽莎命名的吧?”
得到父亲的许可后,我当即步行去了林科纳达的家。打开正门,我闻到一股气味,暖暖的,是木头、油、颜料的混合味。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我从未注意到这些气味。我跳到母亲的腿上——我的身形尚小,她能经受得住。母亲抱着我,抚摩着我的双肩和脑袋、手臂、腿、手指,闻我的头发。后来,她对我讲述当时的心情——她抱着我,感到震惊又如释重负。她说,因为很长时间见不到我,她脑中甚至已经生出一种念头,仿佛我已经死了。我记得,她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久久不愿松手。
父亲有时候会开这样的玩笑:他背转过身,呻吟着,双手交叉搂住自己并上下抚摩,似乎是跟另一个人在亲热。
终于,因为过圣诞节,父亲允许我们母女见面了。
在跟我谈到爱情和性的话题时,他很好奇,兴趣盎然,仿佛我们俩是平等的,是一伙儿的。
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母亲反复梦到核弹攻击。在梦中,核弹爆炸时,她总是抓起床单,蒙在头上,跑去救我。
跟母亲谈性这个话题时,我总会觉得反感,但跟父亲就不这样,或许是因为我不是他看着长大的。
我和母亲已经有五个月没见过面了,我生她的气,可我又想她。我恨她,又可怜她。我想消灭她留在我身上的所有痕迹,又渴望得到她的抚慰。她不知道我每天都在干些什么,她不知道我要照看弟弟,有时候他哭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怎么哄他。
“咱们再说说上垒的事。”他以和蔼但多事的口吻说道。我们用的是垒球的术语,可我们俩都对垒球一无所知并且不感兴趣。
在圣诞节,父亲给劳伦娜买了一件阿玛尼的礼裙和一双鞋,但那双鞋相对于劳伦娜的脚来说太窄了,她穿不上。他给我的礼物只有一双鞋,跟劳伦娜同款,是黑色的船鞋,也是阿玛尼的,我穿上正好。他发现给劳伦娜买的鞋不合脚之后,便对她很冷淡,仿佛是她的宽脚冒犯了他一样。我很嫉妒劳伦娜的那件礼裙,把它从包装盒里拿出来摊开,修长而轻盈。但我还是为自己的双脚体会到了一会儿优越感,仿佛狭长的外形代表着某种高贵和纯洁。
“你是说——亲热?”我问他。
他最近买了一张CD,放给我听。演唱者据说是世界上最后一个阉伶,声音非男非女,介于两者之间,但音很高,仿佛吸过氦气一般。“枯萎,就是枯萎。”父亲一边模仿演唱者的唱法,一边走到书房里去打几个工作电话。他的办公桌上有盏台灯,弯着脑袋,像只螳螂。
“对。接吻是一垒……”他提示道。
他最后调整了一次花环的角度,接着冲到我跟前,用食指挠我的肋骨。我反击回去,抢先用手挠他的胳肢窝。他成功地挠到我了,我不由得大笑起来,笑声又尖又细,一点儿也不像我的声音。他幸灾乐祸地一下子跳开,躲过我的反击,脚步轻快地离开了。父亲光着的小腿上粗下细呈锥形,此时此刻他傻乎乎的像只青蛙。
我知道这很荒唐,但我却很喜欢。他每个星期都问我一次,仿佛说过就忘似的,反反复复,乐此不疲。那时,我还没交男朋友,所以不可能有什么进展。我把知道的都说一遍,他则不断地给我提示。我唯一迷惑不解的是“三垒”,又叫“下三路”,其中可能包括口交。所以我不跟他说,也不希望他追问细节。
有时候,他会即兴把我的事编成曲子,将这些曲子唱给我听。他说,鲍勃·迪伦在录音棚里就是这样。“My bike and hike I liked to school, my books, my looks, my life as a wife of a fife.”他如此瞎唱道。
“你现在到几垒了?”他问道。
“要是不正,”他用高音假声说道,“我就会死掉的。”他高兴时会变得疯疯癫癫的,甚至会自嘲,嘲笑自己过分讲究的行为。
“二垒,”我答道,“是在努艾瓦发生的。”
我看着他,笑着说:“好了,爸爸,已经很正了。”
“啊,”他说道,“很好。”
“史密斯与霍肯公司”(Smith & Hawken)送来一些圣诞节花环,其中三个只有鸟窝那么大。父亲拿着一个花环,穿过厨房,将其挂在走廊落地双扇玻璃门的门框中间。他不让别人碰这些花环,不让碰所有他订购的圣诞节装饰物,甚至圣诞树上的灯泡都不行。他执意要独自将其挂好,用了一整天才把灯泡的电线绕在圣诞树上,别人谁都不许碰。他跟一个小小的花环纠缠不休,把它挂在钉子上,后退几步看一看,再上前调整一下,然后再后退几步看一看……
一天下午,劳伦娜下班回家。我到外面迎接她,她在大门旁的玫瑰丛边上。
“有啊,”她答道,“你可以竞选学生会代表,每个班有两个名额,竞选就快到了。”我心想,这是瞧不起我?我看我还是应该竞选学生会主席吧。
“你知道那台电脑吗?型号是Lisa的?”她问我。她把大门关上,门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她的头发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她背着一个牛皮小背包。“那是以你的名字命名的,对吧?”之前我从未跟她谈这个话题,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或许是某个同事向她提及此事了。
“学校里有学生会吗?”我问她。
“我不知道,我想是的。”我撒谎道,我希望她别再追问了。
我们到了教务主任的办公室里,她帮我安排课程表,这时有的课已经满员了。
“一定是的。”她说道,“等他回来了,咱们俩问问他。”
当我决定转学到帕洛阿尔托高中时,已经是一年过半。父亲开车带我去学校里注册,学校的行政区在一个光洁的长廊里,闻着跟公共图书馆里一样,有清洁剂的气味,也同样有嗡嗡的闷响和尖锐的回声。此刻,我觉得与父亲很亲近,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都在我身上。跟他一起向走廊里走去,让我有种安全感。他在这所学校里有种气定神闲的自信。
“不是什么大事儿。”我说。我不想再听他回答一次了。可是,或许劳伦娜问的话,他的回答会不一样?
转学
几分钟之后,父亲回来了。他从门外进来,劳伦娜上前迎着他,我也跟了过去。
后来,父亲又带着我到学校交涉过一次。回家的路上,他建议说去帕洛阿尔托高中看看,看看那里是什么情况。当时已是傍晚,学校已经放学了,我们在空荡荡的校园里转了几分钟,这里的一些建筑物好像地堡似的。我心中忐忑,似乎我们俩是非法闯入者。这时,传来一阵音乐声,我们循声找去,只见一个高个子男生站在一扇门边,音乐就是从门里传出来的。我害羞,不敢开口问他。父亲上前问道:“这里在干什么呢?”那个男生回答:“在出校报呢。”我们俩向屋里看去,里面有很多人,有的在电脑前忙碌着,有的懒洋洋地躺卧在懒人沙发上。我想,要是我到这里来上学的话,也要加入校报。离开时,父亲问我:“你知道上学离家近有什么好处吗?你能步行上下学,就跟我当初上学时一样。时间长了,就能观察到四季的变化。”他跟谈论美女时一样,语速很慢。我不觉得步行上下学有多么浪漫,但我还是决定转学,因为,这似乎是融入这个家的唯一办法。
“亲爱的,”劳伦娜说道,“那台电脑是以丽莎命名的吧?”
其实,哪怕是对自己,我都不敢承认:问题并非出在学校身上,而是我无法融入这个学校,无法与朋友交往。每天早晨离家上学时,我都心怀愧疚,觉得自己背叛了某种初衷。
“不是。”他答道。
随后发生的事,简直怪异,而且一团慌乱。他开车带我去了学校,跟校长、招生办主任以及几位老师会面。他让我复述了上课无聊涂鸦的事,说我在课堂上觉得枯燥无味。在我的想象中,我成了天才学生,某些私立学校的教学水平无法匹配我的能力。父亲满足于我的说辞,为我愤愤不平,或许他是相信我,或许是从我的虚荣中找到了一个解决放学后坐车难题的办法。有父亲在身边,我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对自己的说辞更加深信不疑:对我而言,这所一流高中在教学方面不够严格。
“真的?”
“是历史课,讲的是文艺复兴,我早就学过了。”我告诉他,似乎文艺复兴是眨眼间就能学会的东西似的。
“真的。”他答道。
“乱画?”他说道,“这可不好,很不好。”
“少来了。”她看着他的眼睛。我很震撼,也对她心怀感激,因为她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换作是我,早就放弃了。在大门到屋门之间的路上,他们俩面对面站着。
就这样,我与他们越来越疏远,父亲对我也越来越不满。就在那段时间,我跟他提到学校的情况,说新学校的管理不如努艾瓦严格,有时候上课时会觉得无趣,就在纸上信手乱画。
“真的不是。”父亲再次说道。
父亲想让我多待在他们身边,可他总在别的房间里忙自己的事,不跟我亲近。好像我手里得端着指南针,跟着他团团转。
接着我又后悔了,我真希望劳伦娜没问。我替她感到尴尬,她原以为我对他很重要,却发现并非如此。
融入这个家会是什么样子?它应该是正常而交融的,一旦成为其中一员,就很难被驱逐。那时我将是这个家不可分割的一分子,可前提是,我得先融入进去。
“那么,你是以谁命名的呢?”劳伦娜继续问道。
这些话听起来十分怪异,因为他在我的人生中缺席了那么久,现在却要求我多陪在他们身边。现在,在家里吃晚饭时,他和劳伦娜都对我很冷淡。我以为这是我的缘故,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们结婚不久,又刚添了孩子,每天晚上又因为照料孩子而缺觉。晚上,父亲做意大利面(有时加点牛油果),吃胡萝卜沙拉,我切黑豆面煎饼,蒸西兰花,劳伦娜在一旁喂里德吃饭。吃过晚饭,他俩就上楼去哄里德睡觉了。我感到他们对我的失望之情像浓雾般笼罩,仿佛我犯了大错,我不由得产生一种感觉——我被渴望的家永远排除在外了。
“一个前女友。”父亲答道。说到这,他眺望远处,做出沉思状,似乎是在回忆。看着他恍惚的样子,我相信他说的是实话,否则他的演技也太好了。我有种奇怪的感觉,每当感觉有假时就会这样。但最近这种感觉太过频繁,我开始怀疑自己的第六感出了错,是一个误会。再说了,他何必要撒谎呢?他的真实情感是对另一个丽莎的。从他年轻时至今,我从未听说他有过一个名叫丽莎的女友,我向母亲求证,她说:“废话,当然没有。”可是,或许她也不知道呢?或许跟那个丽莎的事,他自始至终都瞒着我们母女。
“丽莎,这可不行!”第二天,我把这件事告诉父亲,他这样告诉我。“作为这个家的成员,你做得太差了!你没有尽力!你总是不在家!你如果想真正成为这个家的一分子,就得投入时间才行。”
“孩子,对不起。”他说道,拍了拍我的后背,走进屋里。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我得在放学后参加学生会的会议,每周一次,既要借宿在朋友家,又得央求他们的父母开车接送我。
照看弟弟
“傻瓜,你赢了!”她说道,“你当选年级主席了!”
父亲打开一个大信封,里面是一张赴纳帕县参加婚礼的请柬。
“我猜不到。”
“丽兹,你想去吗?”
“猜一猜啊!”
父亲和劳伦娜出去参加聚会时,我常常是留在家里照看弟弟,这次他们要带上我了,他们要带我去公共场合,作为这个家的一个成员!女儿,长女。我想象着该穿什么衣服,该买什么袜子,各种各样的选择令我应接不暇。几周之后,婚礼日到了。
“怎么了?”跟父亲通完电话后,我的脑子里一直空白着。
路上,我们在一家精美的杂货店吃三明治。后来,在汽车行驶中,我说我想要小便,父亲朝我晃了晃空矿泉水瓶。弟弟坐在婴儿椅里,坐在后座我的旁边。
“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先猜猜看是什么。”她说道。
到达目的地之前,父亲在车上发表了一番有关风险和回报的言论,好像是在做演讲一样。“丽兹,你知道吗?”他问道,“这是一种权衡方式,用于判断一件事是否可行。比如说,如果回报很低,而风险很高,那就不能干。”
当天晚上,我接到一个电话,是苔丝打来的。
“对。”我附和他。
“我不感兴趣,挂了。”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法律也是。”他继续说,“法律不是规定你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而是看你是否被抓。比如说,大多数汽车都能开到每小时一百二十英里,比美国的限速标准高很多,但是,只要不被警察逮到,你开多快都行。”
“我明天就回去,”我说道,“竞选就在……”
我记得母亲跟我说过,父亲在苹果公司工作时(那时我还不认识他),他回家时总是把车开得飞快,在伍德赛德的曲折公路上狂飙,因为没挂车牌,近一年的时间里,警察都抓不到他。我不愿他耍酷、飙车,还教我如何违规。身为人父,他应该遵纪守法、品行端正。我能看出来,他是因为聪明,才不愿受到拘束,他有些飘了。
“丽莎,你对这个家投入的时间太少了。”他冷冰冰地说道,“你不像这个家的一分子。”
当时我还不知道,他们带我来,并非想让我参加婚礼,而是想让我帮他们照看弟弟。邀我参加婚礼只是个含混的说法,并未明确地表达出来。等我发现自己误会了他们的意思时,我为自己的一厢情愿感到羞愧不已。可是,出发前,当我把礼服挂在车里时,他们本可以告诉我用不到。婚礼在纳帕谷梅都伍德酒店(Meadowood Napa Valley)举行,入口是个大拱门,旁边挨着个高尔夫球场,路边有几个泳池,还有几间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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