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鬼故事的鬼故事 (第4/5页)
我往大锅里倒了水。上周我做了青酱,因为这是我们在夏末常做的配料,那时的罗勒丰盛茁壮,茎叶垂垂,即将长出毛茸茸的小花穗。你常常用修长的手指把茎叶掐下来,把叶子归拢成整齐的一小堆,与此同时,我负责捣碎松子。我会隔着厨房对你微笑。你穿着那件厚厚的无领亚麻衬衫,我仍把它收在衣橱里。你看起来很好,不消瘦,不疲惫,也不在人生的尽头。是的,我本可以喝杯红酒。但自从你死后,我没酒可喝,什么酒都没有。不想沉溺于酒醉。
不管怎么说,她希望我信赖上帝会眷顾我们两人——按照我的理解,你是在上面,我是在下面——但上帝素来没怎么照应我们,为什么从现在开始眷顾呢?她看起来很有耐心——没耐心的人才会有的那种耐心的样子,她说,人们没有意识到,有只无形的手不知多少次指引过他们,保护过他们。她在想,我那么想要一个征兆,会不会有点太简单粗暴了?
“哦,看在上帝的分上,西蒙!”
主持你葬礼的牧师来看过我。我们都认识她,多少有点了解,我对她的诚意没有丝毫怀疑。她也很前卫,不是那种只奉茶和饼干的老派牧师。
“你就是在那个地方吗?在天堂?”
我在某个市政机构前的台阶上坐下来,双手不停地缠绕那条围巾。希拉女士确实帮到了我——帮我认清了自己有多傻。人一死,一切就都没了——至少对留在世间的人来说,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死就是无。但我们仍有期盼。
“赶紧开瓶红酒,磨碎帕尔玛干酪。”
到了街上,处处都是忙碌的景致,城市根本不在意城民的私人生活,我过于沉浸在思绪中,一不留神,闯到了公交车前。公交车司机冲着我叫骂起来,我站在原地,只是看着他,他张着嘴,闭着双眼,满脸怒气。我说不出我想说的话:无所谓。是活是死,都无所谓。
我知道你不在厨房里。我知道这场对话并未发生,但有些事情正在发生。月光从天窗照下来,好像月亮在关注这里的动态,我打算放点音乐。这些死寂的日子里,我能听到的只有时钟的嘀嗒声。
那人的脸色顿时亮堂起来。“我只想和安再说说话。”他说。我拍了拍他的胳膊,然后就走了。
维持房子和花园的状态。但我不是两个人,不能既当你又当我。我必须让你走。我央求你和我在一起,真真切切地存在,存在于此时此地;如果你为了另一个人而离开我,我绝不会用这样的口吻求你。我活着,但我才像死人——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不工作。当他们把你的遗体从灵柩台上抬起来时,我也随你而去——把我的心和你的心葬在一起了。
“是的。”我对他笑笑,“她帮到我了。”
我把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上。心还在跳动。“你知道吗,”我说,“我想过自杀。我攒了足够多的吗啡。我跟医院说,吗啡都用完了。死了感觉更干净,更仁慈,是最好的办法——不用在这个鬼屋里继续生活下去。”
我接过围巾,慢慢地走下楼梯。下一位顾客正在等,坐在紧挨着公用前门、摆在走廊里的单人椅上,盯着格子地毯上的鞋子。他抬起头,“她帮到你了吗?别人极力推荐她。我其实付不起她的酬金,但别人推荐她了。”
“哪儿有什么鬼屋,”你说,“我又不在这里。别像超速的车冲出去直奔死亡。”
“别忘了你的围巾!”她叫住我,站起身,把围巾递过来。她顺势捏了捏我的手。我猜想她是出于好意。
你是多么整洁啊。多么完美。熵是无序的度量法——但在我俩之中,我才是失序的那个。我的衬衫前襟滴到了汤汁。
我没有回答。我转身离开,头顶昏暗的灯光、贴在墙上的各种客户感言都让我厌恶。
亲爱的,你一定不想看到我这个样子。
“那你为什么来我这儿呢?”
我把意大利面放进锅里——那是一种内嵌筛孔的高级平底锅,提起来就能轻松沥水。你当厨师是认真的。你说过,认真对待某件事的一种表现就是买下你买得起的最好的工具。年轻时,你就曾为了买一把刀而攒钱。那把刀至今仍很锋利。
“我不相信有来世。”我说。
可以趁煮意面的时间去冲个澡。热水澡。干净的衬衫。还剩一件,是你的。就是你,或者说,假如你是鬼,现在穿在身上的那件,既然鬼连身体都没有,为什么还要穿衣服呢?是为了让我们看到他们吗?
“希望这次谈话对你有帮助。”希拉女士说着,把现金收进了抽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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