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皮机 (第4/5页)
“哎呀,我猜你有大把的钱。”以诺·埃莫瑞说。海茨转过街角,看见他们就在前面一个街区。他放慢脚步,看见以诺·埃莫瑞在边上。以诺穿着一套米白色的西装,里面是粉白色的衬衫,打着一条青豌豆色的领带。他笑容满面。他像一条友好的长着淡皮癣的猎狗。“你来这儿多久了?”他打听道。
“这儿的人不友好。你不是这儿的人,但你也不友好。”
海茨尔·莫兹站在那里,手从口袋里掏进掏出,目光仍尾随着那盲人。他像是既想向前走,又想向后走。突然间,他把两张钞票塞到卖削皮机的男人手里,从牌桌上抓起一个盒子,沿街跑去。转眼间以诺·埃莫瑞已经气喘吁吁地在他身边了。
海茨没有回答。他把脖子缩在肩膀里,像是感觉到了寒意。
“钱你留着吧。”那个男人说,一边把那只桶从牌桌上拿下来,“这可不是打折货。”
“你也是谁都不认识,”以诺说,“你没有女人,也没事可做。我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不认识谁也没事可做。我见到你就知道。”
“听我说,”以诺·埃莫瑞说,“我只有一美元十六美分,我想要一个……”
“我住这里。”海茨说着,走到房前的小路上,没有回头看以诺一眼。
她把手猛地抽回,怒气冲冲地看着海茨尔·莫兹,好像是他干扰了她。那盲人要走了。她又满脸通红地怒视了海茨一眼,转身跟着盲人走了。海茨猛地一激灵。
以诺停下了。“是嘛,”他哭着说,“哦,是嘛。”他用袖口擦了擦鼻子,想止住抽噎,“是嘛,”他哭着说,“去你要去的地方吧,可是瞧瞧这儿。”他拍打口袋,跑上前去抓住海茨的袖子,冲着他摇动削皮机的盒子,盒子咔嗒作响。“她给了我这个。她把它给了我,你这下没办法了吧。她邀请我去看他们,没请你,明明是你跟着他们。”他泪光闪闪,脸部因为一缕不怀好意的狞笑而拉长了。
那个男人撇了撇嘴,端详着钱币。“一块五,妹妹。”他说。
海茨的嘴角动了动,但是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站了一会儿,他的身影在台阶的中央显得很小,然后他抬起胳膊,把手上一直抱着的那沓传单扔了出去。它击中了以诺的胸,吓得他张大了嘴巴。以诺站在那儿看着自己被击中的胸膛,嘴巴仍大张着,接着他就转过身沿街匆匆跑掉了;海茨走进了房子。
她把手伸进口袋,拿出一个长长的零钱包,打开它。“给我一个。”她拿出两个五十美分的硬币。
昨晚是他第一次和利奥拉·沃茨睡觉,也是他第一次和女人睡,却不尽人意。完事后他伏在她身上,就像是一件东西被冲上了岸,而她对他说了些污言秽语,第二天他才渐渐回忆起她说的话。他犹豫要不要再去找她。他不知道利奥拉打开门见到他时,会说什么。
“啊哈?”他说。
她打开门见到他,说:“哈哈。”她是一个大块头的金发女郎,穿着一件绿色睡衣。“你想要什么?”她说。
“给我一个。”孩子指着削皮机说。
他想做出一副他自以为的无所不知的表情,却只有半边脸轻微地动了动。他的黑色羊毛毡帽笔直地扣在头上。利奥拉让门开着,走回到床上。他戴着帽子走进来,帽子撞到了电灯泡上,他才摘了下来。利奥拉一只手托腮,观察他。他开始在屋里四处走动,东张西望。他的喉咙越来越干,他的心脏抓紧了他,就像是一只小猿猴在抓笼子栅栏。他在她的床边坐下,手上拿着帽子。
“呀,”那个男人说了一声,似乎想引导盲人看他,“我猜这会让你明白的,你不可能插上一脚的。卖了八个削皮机,卖了……”
利奥拉眯缝着眼睛,嘴巴微张,嘴唇变得如刀片一样薄。“那顶能看见耶稣的帽子!”她说。她坐了起来,从下面拽下身上的睡衣。她伸手去拿他的帽子,戴在自己头上,双手放在臀部,望着他。海茨茫然地盯了她一会儿,短促地大笑了三声。他跳起来去够灯绳,在黑暗中脱了衣服。
“瞧瞧,”以诺·埃莫瑞说,“我只有一美元十六美分,而我……”
小时候他父亲曾带他和姐姐茹比去参加麦尔西的嘉年华。场地边上有一处偏僻的帐篷比别处收费要高。一个干瘪的男人用喇叭般的声音在招徕顾客。里面有什么,他却秘而不宣。他说它是如此的让人产生罪恶冲动,任何想看一眼的男人都得花上三十五美分,它又是如此私密,一次只允许十五个人进入。他父亲把他和茹比送到一个有两只猴子跳舞的帐篷,而他父亲向那个帐篷走去,沿着其他帐篷东张西望地走着,就像他平时走路那样。海茨离开猴子,跟着父亲,可他没有三十五美分。他问那个拉客的人里面有什么。
削皮男靠在牌桌上,对盲人说:“喂!我想你该明白了吧。想钻空子。”然而盲人的下巴向一边微微地倾斜,仿佛看到他们头顶上有什么东西。
“走开,”那个男人说,“里面没有歌舞,也没有猴子。”
“我看见你了。”她说完就迅速走到盲人那里,他正站在牌桌边。多数人都已经散去了。
“我已经看过那些啦。”他说。
海茨尔·莫兹没有翻开自己的传单。他看了一眼传单的封皮,就撕成两半。他把撕开的两半叠在一起,又撕成两半。他如法炮制,撕了又撕,手中已经有了一小把纸屑。他翻了下手掌,撕碎的传单撒到了地上。他抬起头来,看见那盲人的孩子就在三英尺开外看着他。她张开嘴,两只眼睛盯着他,像两片绿玻璃一样闪闪发光。她穿着一件黑裙子,肩上扛着一个白麻袋。海茨沉下脸,在裤子上擦了擦黏糊糊的手。
“好啦,”那个男人说,“走开。”
“听着,伙计们,”他说,“一次上来一个,东西多着呢,每人都有,别挤,谁第一个来买就会白送半打削了皮的土豆。”他静静地回到牌桌后面,举起装削皮机的盒子,“过来吧,东西多着呢,每人都有,”他说,“不用挤。”
“我有十五美分,”他说,“能不能让我进去,我只看一半。”他想那可能是一个厕所。一些男人在厕所里。他又想,也许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厕所里。那个女人不会让我待在那里的。“我有十五美分。”他说。
“我想知道你他妈的当自己是老几!”卖削皮机的男人嚷嚷着。那孩子又绕过牌桌,递给他一份传单。他撇了撇嘴,看了一眼,就开始绕着牌桌横冲直撞,打翻了那桶土豆。“这些该死的耶稣狂热分子。”他嚷道,气冲冲地环顾四周,寻找那盲人。围拢的人多了起来,都希望看一场热闹,而那盲人却在人群中消失了。“这些他妈的共产主义耶稣外地佬!”削皮男尖叫,“这群人是我弄来的!”他意识到面前有一群人,就停住了。
“已经过了一多半了。”那个男人说,一边用草帽扇风,“你快走。”
那盲人的脸红得很怪异,像是喝醉了一样。他轻轻地把一份传单塞到海茨的一边,海茨一把抓住它。它是一篇宗教短文。封皮上写道:“耶稣呼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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