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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市蜃楼般的归属之地 (第2/5页)

读完剧本我问托尼,你觉得母亲爱你们吗?他说,不知道,如果她爱孩子,怎么能这样一次又一次地破坏他们的幸福?我说,如果玫瑰不爱孩子,电影里的毁坏和绝望也就失去了张力。是否有可能在你成年后发现某一件事,知道母亲原来为自己做了牺牲,故事从而得到升华?他说,我没有发现过这样一件事,编造情节并不难,但这样就不是我要拍的电影了。从写剧本的第一刻开始,玫瑰就是你。你跟我一起去寻找吧。

刚看电影回来。我非常喜欢这个“二战”前建的老剧院。这是一部叫《生命国界》(Live and Become)的法国电影,关于一个男孩对母亲、对家和故土坚定不移的爱与思念。他是埃塞俄比亚的基督徒,假扮成犹太人逃亡到了以色列,被一位刚失去孩子的犹太妇女领养。电影很感人,我一个人在剧院里好好哭了一场。

托尼用在玫瑰身上的笔墨毫无多愁善感,几乎残酷无情。我隐隐觉得他在用写作惩罚母亲——那些幼儿时的崇拜、爱和期待是怎样慢慢变成了失望、厌恶与恨。

我非常想念你,渴望跟你分享这份感动。我也非常想念我的两个宝宝,因为这是一个关于孩子思念母亲的故事。

乔的老板把他们带到一栋破烂不堪的矮房,里面一片狼藉,根本不像个住人的地方,但玫瑰却在这里看到了新生活的希望。她再一次把晶莹剔透的珠帘挂上门框,认真当起家庭主妇。二十多岁的乔负担起一家人的鸡毛蒜皮、油盐酱醋,开始变得烦躁厌倦。玫瑰感到乔对她不再热情,陷入绝望。她哀求、怒吼,以死威胁,乔还是离开了。穷途末路的玫瑰服安眠药企图自杀……

我作弊了。去影院之前我吃了一顿饭,但现在我又坐在这儿吃。我炒了一个西红柿和一个鸡蛋,再加上一根胡萝卜。我想这只能算健康零食吧。不算一顿饭。

乔是非法移民,在唐人街单身宿舍有被移民局查捕的危险。玫瑰便把乔接到比尔家住下,跟婆婆说,乔是家乡来的表弟。他们四个人在家里说中文,吃甘蔗。婆婆这个主人反而变成了局外人,她恶狠狠地看着这帮异族人在客厅咀嚼吐渣,十分反感。一天半夜,乔蹑手蹑脚钻进玫瑰的房间,两人偷情时让婆婆抓到。孩子们在睡梦中被叫起来收拾行李,他们再次失去了安稳的家。

老公,这个周末我又吃回了一日三餐,周一我穿宽松的病人住院服,周二休息,周三还是医院病服。生日那天我将一整天挂着点滴躺在病床上,挺稀奇的四十五岁生日吧?

不久,比尔出海,玫瑰在家像一头饥渴的笼中困兽,眼望窗外来回踱步。然后,她穿上旗袍去了她唯一熟悉的土壤——中餐馆,并在厨房里遇上了比她小二十岁的乔。当他们四目相视时,玫瑰又滋润起来。第二天晚上,她带着儿女跟伙计们一起吃了一顿丰盛的家乡菜,跟大家说着乡音唱着歌,好像回到了年轻时代在夜总会的日子。第二天,玫瑰穿上低胸连衣裙在荒郊野外与乔约会,男女间的激情和欢愉让玫瑰心神荡漾,体验到了久违而短暂的归属感。

昨天,我们在 Queenscliff海滩拍了一整天,戏里玫瑰在沙滩上为女儿梳头,她的情人在不远处的海水里跟儿子嬉耍,这个角色很难得有这样宁静和满足的状态。坐在沙滩上的时候,我发现玫瑰的形体语言已经是我的第二本能了。晚上,摄制组住在附近房车公园里一栋一栋独立的小平房里,每套都有客厅和厨房。外面漆黑一片让我害怕——你知道我多怕黑夜,我只好请我的替身演员过来同住,不用说你也能猜到我没有睡好。

七年后,千疮百孔走投无路的玫瑰带着儿女再次回到墨尔本。丈夫比尔举着一束鲜花在火车站翘首以待,孩子们上前叫比尔叔叔。玫瑰说,不是叔叔,是爸爸——他以后是你们的爸爸了。一切似乎依旧,不同的只是比尔现在跟他母亲同住。在这个婆婆眼里,玫瑰与孩子们是闯入者,触目的珠帘是他们不雅的旗帜。玫瑰与她在一个屋檐下水火难容,但比尔是个宽容的丈夫、善良的继父,孩子们终于有了安稳的日子,玫瑰决定忽视婆婆的冷嘲热讽。孩子们问,我们在这里待多久?玫瑰搂着他们说,永远,等老太婆走了你俩可以有各自的房间,跟澳洲人一样。

电视上刚播了一个关于青少年自杀的节目,令我心有余悸。其中有一个十七岁的男孩,是个早熟的天才。他们采访了他的父母和兄弟,我简直无法想象父母的悲哀。一整天我都在想着文婷,她也那么敏感复杂内敛。

那张远洋轮甲板上春风满面的照片,是托尼和姐姐颠沛流离的开始。丈夫比尔把玫瑰和两个孩子安顿在他墨尔本郊外的房子里,又启程远航去了。玫瑰在这片寂寞的异土上待了一个礼拜就带孩子们离开了。骚动的灵魂、幼稚的心智和不安分的身体,像一道永恒的诅咒,伴随着她和两个孩子穿越整个澳洲,从一个城市颠簸到另一个城市,一个“叔叔”换到另一个“叔叔”,为了追随那块海市蜃楼般的归属之地,浪迹天涯。每到一处,她都会把从中国带来的玻璃珠帘挂在门框上,对孩子们信誓旦旦:这次一切都会好起来。但过不了多久,他们又开始跋涉。

《意》是二〇〇六年四月开拍的,进入五月份后,文婷开始不愿意接我的电话。我说,妈妈很想你,跟我说说话好吗?她说,真想我的话你可以回家。我没有跟她说,我是真的想你,可是戏拍到一半怎么能回家?她和我都知道拍戏是我的选择。

很长一段时间,托尼一直忘不了自己对母亲最后的吼叫:你滚!我恨你!四十年后,郭淑华的幽灵终于变成了他纸上的文字和脑中的画面。在剧本里母亲叫玫瑰,托尼说那更像记忆里的她。

文婷很早就会写字,有时我不在家时她会写条子留在我的床上。总是开始一两张叫我妈咪,之后的叫我大名,再过几天就放弃不写了。她三四岁的时候写的一张纸条,我永远不会忘记。她在上半页画了两个小女孩互相吐口水,下半页先写了跟朋友之间的困惑,觉得她们太不同了,做不了好朋友,然后写了两行令我震惊的字:科琳妒忌我,因为我会写字,但是她不懂,她没有一个不回家的妈咪。

等菜的时候,托尼从手提包里拿出剧本和几张发黄的老照片给我。他说,这是我的母亲郭淑华,英文名叫苏。照片很小,我拿起来仔细看。他接着说,在我最早的记忆里——或者在梦里,总是她穿着旗袍的背影,在日夜交替的光线中,慢慢消失在鹅卵石的小街上。那时我们住在澳门,母亲在一家夜总会当歌女。有一张一家三口的照片,是在远洋轮上拍的。托尼说,这是一九六四年,母亲跟一位停泊在香港的澳洲水手——也就是我的继父艾尔斯结了婚,带着我和我姐移民去墨尔本。照片里,苏身着一条西式呢大衣,脸上戴着一副太阳眼镜,头上围了一条丝巾,几缕烫过的头发被风刮起,她双臂轻轻搂着年幼的儿女,洋溢着无限的憧憬。谁能想到八年后这个女人将在大洋彼岸悬梁自尽?

我明白她的意思是,她没什么值得科琳妒忌的,她没有妈妈,而科琳有妈妈。

一位服务员从大圆桌走过来为我们点菜,托尼看到咸鱼蒸肉饼很兴奋,他说小时候经常吃这个菜。啊,托尼的咸鱼蒸肉饼,我的雪里蕻炒肉丝,味蕾的记忆像一条无形的脐带,一丝长长的乡愁,永远连着那片失去的故土。

进入五月也意味着小女儿文姗要满四岁了。来澳洲前,我带她在一家游乐场付了定金,并给她全班同学寄了去游乐场开生日派对的请柬。没想到我定的日子是一个长周末,又正好遇上母亲节。拍戏期间我陆续接到家长们来信说,他们那个周日已有安排,孩子不能出席。我为这事焦灼不已。

当时我对托尼和他的作品都了解甚少,但是他的信说服了我。二〇〇四年夏天,托尼千里迢迢从墨尔本来到旧金山,我们约好他下机后在一家中餐馆见面。记得那时已过了用餐的钟点,伙计们正围着一张大圆桌吃饭。我们坐下后托尼说,我小时候母亲也常带我和姐姐去蹭伙计吃的饭。我问,她在墨尔本的中餐馆工作吗?托尼笑了,说,她曾经带我们从澳洲东岸的中餐厅一路蹭饭到西岸,然后又蹭回东岸,有时候山珍海味,有时候剩菜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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