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粒金色的麦穗 (第4/5页)
昭华
网上每天传播出令人震撼、悲愤或者感动的画面,但我没有找到一个形式能超越那些纪实影像的力量。《后窗》的想法很快搁浅了。
我突然好想吃冰棒啊。你记得吗?
也许我可以从一个人物的窗户拍隔离中每家每户的状态,没有台词,只有埃尔加的大提琴乐,一切尽在不言中。
有回期末考复习,天特别热,你去买了好几根冰棒,
《后窗》是一部我极其喜欢的悬疑片,男主角因为腿断了,每天在窗前看对面楼里的人生百态,无意中目睹了一起谋杀案。
送到我的寝室,想给我一个惊喜,搞了半天不见我回来。你发微信问我在哪里,发现我也给你去送冰棒了。
他说,“拍个疫情时期的《后窗》怎样?”
小鹿
我说,“这也感人的,淡淡的,人性的关怀。”
结果都化了。
朴若木看了窗帘的视频后,跟我分享了一段他自己生活里的事,“我的楼下一个开小卖部的老头,常年孤身守着小店。他沉默寡言,不识字。每次他帮我代收快递,我都会跟他买一条香烟,因此他努力认住801 是我的门号,总把我的快递保存在店里等我取。平时他晚上架一块木板当小床,睡在店里。过年应该是回老家了吧,至今都没有再看见他,店也一直关着,我老想他发生了什么事……很伤感。”
昭华
一天,我边听着杰奎琳·杜普蕾拉的大提琴协奏曲《殇》,边在电脑上搜索。我的目光被一面朱红色窗帘吸引住,它从敞开着的窗户里飘出来,在寒风和雪花中飞舞。网友说,严冬中邻居的窗户一直开着,不知那家的人怎样了。灰色的楼房,灰色的天空,这面触目惊心的窗帘在《e小调大提琴协奏曲》中飘扬,即时的生活仿佛骤然成为了一种祭奠。那个礼拜,我每天打开手机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这面充满悬念的窗帘,在又一个不同的天色中纷飞,想象它的主人去了哪里。
那是我第一次牵你的手,你热得浑身都汗湿了,
如果参与,我应该拍什么?十五分钟的银幕时间最适合的又是什么形式?我开始寻找。
只有手是冰凉的,那天我心里一直美得冒泡。
五月中旬,《世间有她》的制片人给我发信,邀请我参与执导五位女性电影人共同拍摄的以疫情为背景的电影。我跟朴若木说,“这是一场正在全球发生的灾难,对于我参与这部电影你如何想?”他回,“带着使命感去拍电影,最终出来的结果都不会坏的”。
想起那天的甜蜜,小鹿微笑,仿佛回到几年前的羞涩。
二〇二〇年五月五日
昭华
我想,幸福跟灾难怎么平衡?一边是几粒金色的麦穗,另一边是无际苦难。然而,它们是平衡的,就像宇宙是平衡的一样。那几粒麦穗包含了每一片日出,每一片日落,每一份滋养你的美丽,每一个值得你的渴望。然而,今天你在天平的一边,明天你也许在天平的另一边,不需要太多理由。我们唯有珍惜。
记得我第一次亲你吗?
今天一早,我接到好友电话,她的两位朋友抢救无效,在医院去世了。虽然我不认识她的朋友,但还是感到震惊,新闻里的数据不再抽象。几百万死者的亲人再也不可能在家中的花园、厨房、卧房或者洗手间的镜子里……不可能在任何地方看到他们,只有逝者身形的黑洞,永远留在那里……
小鹿
到二〇二〇年五月,美国已有几百万人因疫情丧生。纽约的医院停尸房和殡仪馆放不下的尸体,只好放进运输鱼肉的冷冻车里,停在街上。
嗯,在火车站,你送我……
二〇二〇年三月十七日
昭华
天亮了,窗外的梧桐树满是嫩绿的新叶,有几个邻居在街上遛狗,花园里的柠檬树今年开了密密麻麻的花,枝头沉甸甸地挂着鲜黄的柠檬,蜜蜂和蜂鸟在树上周旋,一片花香鸟语。自然将季节的礼物呈现给我,提醒我,我和周围所有的生命都是原子,都是星尘……
那个吻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七个礼拜的暑假,对我来说就是煎熬,我一直不好意思说。
买到牛奶回家后,我开始煮麦片,灶头开着小火,手轻轻搅拌。
昭华低语,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感激的泪光。
超市停车场已经相当满,不过我还是马上找到了停车位,边上的一辆车里走出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我俩惺惺相惜互望一眼,笑了。她说你没见过这里在这个钟点停满了车吧。我说是啊,我还是头一次这个钟点来。
昭华
今天我六点多就醒了,本来想在床上赖一会儿,但是想到牛奶不够了,就起床去了二十四小时开门的超市。天边刚刚泛起一点点发红的亮光,映照在海湾上,波浪轻轻拍打着停泊在那里的船只。不管人间发生了什么,宇宙无动于衷地运行着,黎明总是会在黑夜后到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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