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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 (第2/5页)

还有一样——那就是城市给人的饱腹感,城市不会让人饿死。放眼看去总能看到某家餐厅,好吧,哪怕是小吃店和廉价的蛋糕房,你也可以在那儿买到带着糖霜的甜甜圈,还有犹太老妇人兜售的百吉饼。

在这片灌木丛中出现了一条小径,或者说是一条小径的遗迹,也许只是一条曾经的小溪留下的河床冲痕,所以只能说,这里有一条穿过斜坡的相对平整的泥土带。现在我非常安静地沿着它的中心行走,而身后黄褐色的泥垢上还是留下了我的足迹。这也令人相当不安,就像我在跟踪自己。

啊,我多么想念城市,想念烟筒林立的屋顶上方的低空,想念煤烟的气味,想念路灯洒落在鹅卵石铺就的人行道上的清冷辉光,想念四轮马车驶过时的踢踏声,想念汽车的呼啸,想念与路人擦肩而过的感觉,想念从寒冷的街道步入温暖、嘈杂、烟雾缭绕的咖啡馆的一刻,或者伸手拦住空载的出租车,让它带我回到某间私密的公寓,我对那里的一切都那么熟悉,就像熟悉自己的身体一样。

小径的结束如同开始一样毫无征兆。我站在一块只有几平方米,覆盖着一簇簇尖锐野草的小高地上,面前是一块平坦的石头,四周还有几块相对较小的石头。这让我联想到小桌子,周围的石头像让人并不怎么舒适的凳子。在石头下面有个坑,没准是口干涸的泉眼,周围有半圆形的残垣断壁。我用手掌抚摸着石头粗糙而发烫的表面,正当我要坐下时,突然看到了上面刻着标记。我凝视了一会,没有看懂。又过了一会我才意识到,我看到了人的笔迹,忙把手缩了回去。

您是否听说过这样一个物理学定律:如果一个粒子处在一个有限的封闭空间内,它会对包裹了自身的环境做出反应——进行圆周运动。当时我对这个定律还没有什么概念,甚至当我了解到它时,也没有想过可以将原子世界的定律如此轻易地套用到人类世界中。好几次,我想登顶岛上的两座岩峰,但每次都失败了。要么被丛生的荆棘所阻隔,要么被凸出的岩石挡住去路,让我不得不另辟蹊径,偏离了计划的路线。最终,往往是经过漫长的跋涉之后又回到了熟悉的起点。也许正因如此,我开始怀疑这座岛,怀疑它对我隐瞒了什么东西,不让我探究它的核心,没准岛上隐藏着宝藏。

首先,这些文字毫无疑问是人类书写的,我感到莫名恐惧。我用手指指着试图读懂,但完全不知所云。我的恐惧愈发强烈,我觉得自己的发现远远超出之前的想象,这里应该是非洲沿岸的某个地方——这文字充满了异域特征,竟然是象形文字。

我爬得越来越高,随着我的漫游,眼中的海也越来越大。当我抵达一座山峰的顶端时,我发现海是无垠的,在极远处与天空模糊地连成一片,望不到尽头。那时我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一座孤岛之上。

我用手拂去发白的枯树叶,发现下面还有内容,只不过已经不再是文字,而是一幅画。甚至不能称其为画,应该说是精致而写实的浅浮雕,尽管受到了咸湿海风的侵蚀,依旧清晰可辨。这一幕场景一直浮现在我眼前,我知道,我永远不会忘记。石头上雕刻的是一个人物形象,他身材苗条,但有些不合比例。不,也不能说是人的形象,因为他有翅膀。也不是天使,因为这个形象动感十足,是个裸奔的孩子,勉强可以算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儿,他带有明显的性别标志。他一条腿弯曲上抬,像要起跳,另一条腿仍在地面支撑。他的双手以优美的姿态伸展开,一只手里拿着某个长条状的物品。他作势欲跳,仿佛立刻就要腾空而起。他的小脸瘦长,眼睛很大。他在用我的眼睛打量着我,而我在用他的眼睛观察着他,这种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我被他的目光打动,仿佛有片刻失去了意识。我的脑壳一阵疼痛,伴随着嗡嗡耳鸣。我想,我可能是在这片曝晒于烈日下的干燥高原上中了暑。

因此,我最终离开了海滩。我是花了多久才离开,两周,还是三周?我不知道确切的时间。我撕扯掉上衣的袖子绑住自己胀痛的腿,往大地深处进发。

至今我也不知道当时看到的究竟是什么,这个石雕刻画的形象是谁,为了纪念谁而雕刻,又想表达什么?那些用读不懂的语言镌刻的铭文又是什么意思?浅浮雕的内容,不论是出于无聊,还是玩笑,抑或源自某种当地的宗教崇拜也好,我只知道,我们的视线曾相互交织,这个裸体的、跳跃的、与某种不可名状的神秘力量紧密相关的形象,让我困惑至今。我百思不得其解。我们必须理解我们所看到的一切吗?我们必须弄清所有标志的含义吗?

在这里,每一个未来都可以被描绘为一幅缩略图——经过漫长的一夜,大海将死者抛弃。大海永远不会带来任何生命,这似乎就是大海的天性。它永远只会把死去的残躯扔到岸上:泡烂的藻类、瘫软的无色水母、腐臭变白的鱼尸、黏糊糊的木棍。

恐惧笼罩着我。我觉得马上就会有厄运从天而降,将我碾成齑粉。我会被发现,再也无处躲藏。我向小屋的方向仓皇逃窜,要带走我的全部家当,逃到山上。也许应该把小屋拆掉,这样我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了。最奇怪的是,我的身体竟然有了性兴奋的反应,这个情况同样吓坏了我。我产生了一种印象,我的身体不再服从我,让我似乎感觉到了别人的存在,即使回到过去,回到了古老的、著名的驱魔招魂仪式上,准备将身体与灵魂再次统一起来,恐怕也无济于事。我沿着沙滩发力狂奔,留在身后的脚印旋即被大海吞噬。当我抵达小屋时,我开始迅速收拾为数不多的物品,我意识到,自己被不久前岛上有人存在的事实吓坏了——要么害怕他,要么去拥抱他,此外别无他法——但这个长翅膀的是人吗?着实吓破了我的胆。我联想起了那晚发光的蘑菇,某种内敛的、静止的生命所显现出来的昏暗亮光。我现在觉得,那块带着翅膀的石头哪怕在光天化日之下都会熠熠闪光。有人把一切毁灭性的矛盾都封印在石头上的图案里:

鱼,我唯一的食物,也来自海洋这个亡者的世界,因此当我从自己设置的陷网中捞出那些扑腾着身子、滑溜溜的鱼时,我的饥饿感和厌恶感相伴而生,又无法分割。这是一种有悖天理的食人行为——这就是我的感受。我以死亡为食。我从死亡那里抓住它细小的面包屑,捞出它冰冷的鱼肉渣,用以喂饱自己。我的身体就像复杂的化学实验室,将死亡转化成生命,将潮湿黏滑的冰冷转化为生机蓬勃的热量。

本已死去的,却刻画出印记;本该待在原地的,却准备跳出来;本是子虚乌有的,却活生生地显灵;本无生命的,却在述说,并通过这种交流方式使自己活了起来。在我的岛上出现了新的未知存在,现在它正在我身后爬行,想吸引我的注意。它正舔食着我的足迹。我觉得,我的岛将在片刻之间就被它的入侵所征服,被渗透、吸收,然后它会满怀嘲讽地用指头戳着我说:“嘿,你在那里,我看得到你。”也有一种可能,这块石头是那个假设中的在这里生活过的牧羊人,那个为橄榄田砌围墙的人留下的一个普通门牌,上面刻着此处的地址,就像为邮局寄信用的。但我总觉得,这块石头所蕴含的内容远不只如此,是某种非人的生命体永恒存在于岛上的标志,这个非人的生命体不可摧毁、不可驯服,若想描述它,还要使用很多以“不”字开头的形容词。不管它是什么,它都在统治着这座岛屿,沉默、隐形、无所不在。

我心怀恐惧,担心大海就是亡者的乐土,是潮湿的冥府——这概念应该在任何一个神话故事中都不曾存在,却让我远避海水。我畏惧在阴暗的沙质海底与水银色海面之间沉浮漂泊的尸体,于是我被困在了岸上。他们低沉又模糊的窃窃私语让人很难听懂,但他们依然需要对话,尽管已经死去。我半闭着眼睛,投出的视线已经不再努力为每个形体赋予意义。固体和悬浊物之间的边界依然存在,这是关于缓慢溶解的秘密。

我的岛,刹那间就易主了。我挣扎求生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化作徒劳,我耐心探索了每一米海滩,我费尽心机寻找水源和蓄积淡水的地方,我辛辛苦苦垒砌鱼塘,我绞尽脑汁用木棍建造起结构复杂的小屋,我不辞劳苦前往岛的另一面探险,我在石头上晒干贝,我……我的万般心血突然间就成了为别人做的嫁衣,甚至山潭里的白色游鱼也重新认了主人。它的沉默无形地提升了它的威慑力。我突然察觉到它投向我的目光,我为自己在石头边那莫名其妙的勃起感到无比羞愧。一把抓起那件用来充当枕头的毛衣,围绑在屁股上,我头也不回地向山上跑去。

我在海滩上睡的最初几夜,总是被一个噩梦惊醒。在梦里,退潮后的海滩上铺满了人类的尸体,一具挨一具躺着,让人联想起晾晒咸鱼干的场景。所有尸体都赤裸着,瘦弱而又灰白。从那之后,每次我走向大海,都害怕噩梦成真,大海最终抛弃了我的同船难友。海滩上出现的任何陌生形体都会吓得我一惊一乍,每段烂树干、每团缠绕在一起的海草,无不让我心惊肉跳。

我努力想忘记在下面看到的东西。我现在开始建造一个新的避难所。海岸已经不再吸引我,那里能够带给我的,一定也只有可怕的东西。夜晚,我躺在刚刚垒好的垫满干草的巢穴,却无法摆脱脑海中那些恐怖的画面。第一幅是从海上漂来的浮尸,第二幅是石头上裸体的有翅人形生物,两幅图景悄然拼接在一起,那个生物在死尸堆中跳来跳去,还用手里的长条状物体碰触尸体,尸体随即变为僵尸,动了起来,在海滩上四处游荡,等着来一艘船将他们的遗骸从岛上运走。再这样下去我怕自己会疯掉,于是开始努力地回忆有关城市的点点滴滴。砖石和水泥铺设的街道上没有一簇杂草,城市的布局十分对称,分得清东西,辨得明南北。饭店里灯火通明,电车铃声此起彼伏。我脑海里随即浮现出有轨电车的车票,票面标注的信息简明扼要又一目了然,票价、时间表,仅此而已。还有日历,上面的每个星期天都用红色标示出来。我想起整齐地摆在书架上的书籍,每一本的书名都历历在目。在街头,坚固的柱子上贴满花花绿绿的广告,珐琅制的路牌上标着街道的名称。这是一个由明确的方向构建的世界。在那里,每个词语都有明确的所指。词典则耐心地将一种语言按照顺序排列,印刷在书页上,然后逐个翻译成另一种语言。百科全书也安然无恙。想要读懂石头上的文字,可能要借助书籍、图书馆员、大学和语言学家的帮助。世界上的每个存在最终都会被理解,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我觉得,最糟糕的事莫过于理解不了石头上铭文的含义,假如我能读懂,就不会这样害怕了,我可以适应它、驯服它、看穿它,我会测量它的广度,潜下去触碰到它的底部,然后返回,把它摸得清清楚楚。可是,它迄今无法辨识,我胡乱猜测所带来的无形恐惧就会不断加剧,最终蔓延到整座岛屿。如果这些文字的意思是“死亡”或者“魔鬼”,那它们岂不是现在就开始慢慢释放出黑暗的诅咒?还有比这更糟糕的感觉吗?

我学会了用侥幸存留下来的眼镜点火,在火上烧烤小鱼,然后贪婪地连鱼骨都吃掉。那时,我短暂地获得了一小段有如孩子般欢乐的时光——原来什么都难不倒我啊!我开始冲动地自言自语,我对自己说,我就像是鲁滨孙,我干脆称呼自己为鲁滨孙,那接下来就出现问题了,那个称呼鲁滨孙的人又是谁呢?于是就有了两个我——一个是灾难前的,一个是灾难后的。一个来自过去,一个来自不久的将来,而后者的每一分钟都在变成现在。那个“我”,身披大衣,头戴礼帽,沿着利沃夫城的茹乌凯夫斯基大街行走;而此处的这个我,半裸着身子,瘸着腿。我们相互交谈,用这种方式维持着某种虚幻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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