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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使劲把盒子推回高架上,我数钱时听到了他粗重的喘气声。
“那张蓝色的。”她说,看起来有点儿不耐烦。我把卡递给她时,她看出了我的疑惑。
“六十五。”我说,把这一摞钱整理顺,叠成更有质感的一厚沓。
我手忙脚乱地打开箱子,散开一堆杂乱的信用卡。卡上的人名都不同。
“这些不够吗?”
“拿张卡给我。”苏珊说,朝手套箱点了点头。
我可以从他的神情和费力的呼吸中判断出,如果现在向他要更多,他也会想尽办法弄来的。我心中有一部分差点儿动摇了。我想要贪婪地享用这新的权力,看我能让它维持多久。但这时提基突然从门口小跑进来,把我们俩都吓了一跳。狗喘着气轻轻地蹭着泰迪的腿。我发现这只狗连舌头上都有斑点,满是褶皱的粉红上点缀着黑色。
苏珊把车开进德士古加油站,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辆青白相间的皮卡车拉着一辆船拖车。
“这些就够了。”我把钱放进口袋里。我的湿短裤散出一股氯的气味。
我们,我默默回响着,我们得加油了。
“那我什么时候能拿到货?”泰迪说。
“我们得加油了。”她宣布。
我花了两秒才理解他看我的那副意味深长的表情:我答应过要给他大麻的。我几乎忘了刚刚不只是要钱的。他看见我的表情,立刻改口说:“我的意思是,不着急,如果要花些时间什么的。”
苏珊一边开车一边抽烟抽个不停,偶尔以安详的仪式把烟递给我。我们之间的静默既不是倦怠,也没有令人不舒服。车窗外,橄榄树飞掠而过,夏日土地被炙烤得焦黄,远处的航道蜿蜒爬行,蜕进了大海。苏珊不停地换电台,最后突然啪的一声把它关掉。
“很难说。”提基在我的胯部嗅着。我把他的鼻子猛地推开,粗蛮得超出了我的原意,它的鼻子把我的手掌心弄湿了。突然间,离开这个房间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也许很快。”我说,开始倒回门口,“我拿到手了就带过来。”
夏至节过后的第二天早上,苏珊开车载我回家,我的自行车挤在后座里。因为抽了太多的烟,我的嘴巴像被过滤了,变得陌生,身上的衣服也变得陈旧,闻起来一股灰味儿。我不停地从头发里挑出稻草来——这是让我激荡的前一夜的证据,像盖了戳的通行证。它真的发生了,终于发生了。我不停地在脑中将这些快乐的资料清晰地分门别类:我坐在苏珊身边这个事实,我们之间友好的沉默。我为和拉塞尔一起待过感到一种堕落的骄傲。我乐于在脑海里重放当时的举动,即使是污秽和无聊的部分——拉塞尔让自己勃起时古怪的间歇。人体机能中的迟钝有某些力量。就像拉塞尔曾向我解释的:要是你想,你的身体就能带你冲破阻碍。
“噢,是的,”泰迪说,“是的,好。”
我在水里摆动着,水藻在我的腿毛上星星点点,如同铁屑吸附磁铁。一本皱巴巴的平装书遗忘在草坪躺椅上。树上的叶子闪着银光,恍如鳞片,在六月慵懒的炎热里,一切都那么饱满。我家附近的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那么新奇,如在水中?还是万物已为我换了模样,平凡世界里哑巴似的杂物,变身成了另一种生活里绮丽的舞台布景?
走到前门时我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泰迪是客人,而我是主人。一阵风从门廊吹奏而过,荡起一支轻悠的歌。阳光、绿树和远处的金色山坡似乎预示着巨大的自由,我已可以开始忘记自己做过什么,让它们被别的思绪完全冲刷走。叠成方块的钞票就在我口袋里,肉乎乎的,让人高兴。当我看见泰迪长满雀斑的脸时,一股难以遏制的高尚的情感传遍了我的全身——他就像个弟弟。我想起了他抚爱那只小农场猫时温柔的样子。
夏至聚会过去才一个星期,我已经又回到农场里,已经在为苏珊偷钱了,钞票一张接一张。在想象中,我更愿意这个过程花费的时间久一点儿。得用几个月的时间来说服我,一点点攻破我的防线,像情人一样小心翼翼地追求。但我是个热切的目标,急不可耐地要献出自己。
“回头见咯。”我说,弯下身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一直以来都是我父亲负责维护游泳池——用网撇水面,再把湿叶子堆起来。他还用一些五颜六色的小瓶测氯含量。在保养这方面他一直不算太勤勉,不过,他离开后,泳池还是破败了。蝾螈绕着过滤器游来游去,我沿池边往前游的时候,能感到一股黏滞的阻力,浮渣儿在身后的尾波中漂散开。我母亲在互助组里,她忘了答应过要给我买新泳衣,所以我只能穿着那件橙色的旧泳衣——已经褪成了哈密瓜色,针脚起了皱,裤腿那儿还脱了线,上衣太小,但挤出了成人似的乳沟,让我有些得意。
我心里为自己姿态的温柔、友善而庆祝,但接着泰迪调整了一下屁股,保护什么似的向后弓起;我回身时发现,他的牛仔裤裆部倔强地挺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