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4/5页)
她更想一拳打在那张脸上让他闭嘴。但惨痛的经历已经教会了她别人希望她如何去面对悲痛。于是她说谎了:“嗯,我找人聊过了。”
“早班飞机。”雪莉说,“去布拉格。”
“你在生他的气。”他抿起嘴,“你有和谁聊过吗?也许会有……帮助。”
“什么时候?”
“也不会喝醉了酒之后淋着雨去那么繁忙的马路上骑车。”
“在他从阿普肖特下车后七个小时。如果第二天早上要赶飞机的话,为什么还要大老远跑到那里去?”
“这——”
“问得好,”凯瑟琳并没有出声回答,而是说,“好,既然我们知道他去了哪儿,现在来查查他到底是谁吧。”
她说:“如果他真的那么好,就不会在斯劳部门了,不是吗?”
* * *
詹姆斯·韦布致哀的说辞像是在照搬教科书。“请节哀顺变。”还是美国的教科书,“明是个好同事,我们会想念他的。”
这是件好事。
这个任务可以阻止她继续跌落,或者至少能让她安全落地。就像是悬崖边伸出的一根树枝;像装满了柔软枕头的车辆,停在下面等着接住她。当时她去了总部。明去世之后四天,天气好像在安慰她一样突然好转。她和几个评估员坐在摄政公园的楼上,手边摆着饮水机里的水,坐在舒适的椅子里聊天。聊天的氛围很轻松,一点也不像是严肃的问询。墙上挂着的相框里是经典电影的海报。这个地方和她上次来的时候不一样了,就算没发生那样的惨剧,她也会觉得有些奇怪。就像回学校之后发现他们把高中部改造成了芳香疗法中心一样。
韦布小心地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他喜欢把东西摆放整齐。然后他顺了顺头发,这也是他喜欢的事。
但是自从那天之后,她的下颌就总是隐隐作痛。嘴里总会突然充满唾液,每次都会持续好几分钟,仿佛她的身体在用错误的器官哭泣。躺在黑暗中的时候,她害怕自己睡着之后就会忘记呼吸,和明一样死去。有些夜晚她对此甘之如饴,但大部分时候她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这次任务。
这是件好事。他是这么对路易莎·盖伊说的,也确实是这么想的。明天之前,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先通知他。如果他只有一个值得夸耀的能力(他值得夸耀的能力可不少),但如果一定要选一个,那就是回避灾难。
因为在明死去的那个可怕的夜晚,路易莎就像突然坠入深渊。她的精神几乎崩溃,脚下的地板突然消失,却不知要跌落多久才会触底。然而她很快就接受了明离开的现实。她本该对此感到惊讶,却只觉得好像一直在等这第二只鞋落下。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会让她吃惊了,一切都只是情报。太阳升起,钟表运转,她适应了这样的节奏。一切都只是情报,她开始了新的日常。
比如明·哈珀死去的那个糟糕的夜晚,蜘蛛·韦布提前收到了消息。所以他赶在杰克逊·兰姆之前到达了现场。回避灾难最关键的是时机。然后他去了维多利亚堤岸,坐在长椅上,看向对面黑暗的画廊,用最快的速度整理了现状。策略的九成是及时反应,无论什么问题,想得太久都会把自己逼进死胡同。
她反正没意见。
他给戴安娜·泰维纳打了电话。“我们有麻烦了。”
他面对着两人,但这句话很显然是对路易莎说的。
“哈珀。”她说。
“那么,”阿尔卡迪·帕希金说,“明天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是吗?”
“原来你知道了。”
他们在两张舒适的椅子上坐下,围在一张古旧的地毯边。这张地毯至少得有一百年历史了,看起来相当珍贵。
她忍住了一声叹息。“韦布,我是副局长。你呢?说得好听点也就是个打杂的。所以是的,我比你更早得知了明·哈珀被害的情况。”
“我们这样就好。”
“被害?”
“谢谢,我不用了。”
“被车撞了。”
帕希金看起来五十多岁,有点像某个英国演员,但路易莎想不起名字。他中等身高,但肩膀宽阔,浓密的黑发呈现出一种精心打理的凌乱,浓眉下的眼睛昏昏欲睡。他胸口的毛发更加旺盛,从白衬衫敞开的领口就能看出来。衬衫被塞进深蓝色的牛仔裤里。“你们喝点什么?咖啡?茶?”他对等在一旁的皮奥特扬起眉头。若非提前知道他是个保镖,路易莎会以为这是个管家,或者用俄罗斯的话来说,就是一名男仆。
“我在实时监控现场的情况。”
“马库斯·朗里奇。”马库斯补充道。
她说:“太好了,如果他的情况好转——”
“我是路易莎·盖伊。”她说。
“我是说——”
皮奥特带他们穿过浅色的大厅,房间里铺着厚厚的地毯,空气里飘着春天的花香。路易莎不禁想道:熏香会不会是直接从通风口吹出来的?他们走近后,帕希金从扶手椅上坐起身。“欢迎,”他说,“你们是能源部的人?”
“——请一定告知我。因为我们可以把事件包装得漂亮一点:《军情五处特工起死回生》,肯定会有一堆人争着投简历,你不觉得吗?”
她点了点头。
韦布等她说完之后开口道:“我的意思是我和尼克·达菲聊过了,他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
帕希金住在顶层,很难想象他会住在其他地方。电梯的声音比马库斯的呼吸声还安静,门打开后直接就是帕希金的套房。皮奥特和基里尔等在门口,前者露出了微笑。他和马库斯握了握手,又对路易莎说:“很高兴再见到你,我听说你同事的消息了,请节哀。”
“那是他的工作。”
马库斯是路易莎的新搭档,她不喜欢,但这是她自己接下的任务。是总部派的任务,更具体一点说,是蜘蛛·韦布派的任务。这就是她的现实。最难的是不能让别人知道她准备为此做出多大的牺牲。她不想被撤下任务,尤其是这个她和明一起接手的任务,为此她愿意付出一切。
“他觉得事件没什么疑点,就是看上去的那样,是一场意外。”
她身后,马库斯·朗里奇说:“这地方真不错。”
对面沉默了片刻,然后问道:“这是他的原话?”
峰会召开的前一天,阿尔卡迪·帕希金终于到了。他在帕克街的大使馆酒店里,外面的交通乱成一团,就像一场街头斗殴,只不过主角换成了车。大厅里只有喷泉的涓涓水声,前台能听到谦和的低声细语,接待员就像是从《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一样。财富曾经令路易莎着迷,就像天空上的飞鸟,是某种遥不可及的东西,会让人感到眩晕。但明去世后三个星期,她见证了富人的生活是如何由一系列的安保细节组成的。就算外面发生了枪战,里面也只会听到香槟开瓶的气泡声。就算有人被车辆碾成肉酱,也不会脏了他们的眼,不会污染屋内清洁的空气。
达菲的原话是:排除所有可能性之前还不能确定,但他身上的味道跟酿酒厂似的,司机也没逃逸,一直留在现场。
所幸这次他没有让她失望。
韦布说:“差不多,是的。”
“这座村子一直死气沉沉的,但最近开始变得更有活力了。”她揶揄地看了他一眼,眼睛绿得惊人。瑞弗希望她能突然想起一段回忆,比如几周前来了一个光头男人,想起他的姓名和地址……三个星期了,他连B先生的尾巴都没抓到。他已经在逆境酒吧混成了熟客,当地人都会喊他的名字跟他打招呼。他知道他们的住处,也知道哪些房子是空的。但他完全没见到B先生,也没见到他光滑的头顶,但因为凯莉的动作,他现在根本无法集中精神。“这还差不多。”她缓缓说道,然后瑞弗丧失了一切思考能力。此刻的他不是来卧底的特工,而是和一位可爱的女士卧在床上,而她明显值得比刚才更好的待遇。
“所以他的报告里也会这么写。”
“但……”
“我比较担心的是事件发生的时机,考虑到还有针塔的事……”
“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天哪,”戴女士说,“他是你的同事,韦布,你和他一起工作过,还记得吗?”
“只是背景调查,”他随口编道,“为了写书。毕竟基地离开后这里安静了不少。”
“但我跟他不熟。”
“嗯……”她继续手上的动作,“希望你没有别的意思。你这个问题问得像个房地产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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