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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5/5页)

真佐子蹒跚地来到中禅寺旁边,就这样与他错身而过,背对着他说:“祈祷师先生说要驱逐妖怪,但是那是不可能的。你无论如何都要除妖的话,得把那个女的叫来才行啊!”

“……必须立刻采取对策才行。考虑到目前的状况,应该立刻关闭那所学院才是。我已经联络好相关人士,最好马上研拟方针,决定今后该对外采取什么样的态度才是。正好柴田代表也来了,我们立刻……”

“母、母亲……”

回头一看,那里站着一个一如既往的人形模特儿。

“听好了!葵!茜!这位先生真的很了不起。可是,虽然他体贴我,叫我不必坦白一切,但似乎也行不通了。刑警先生,还有勇治,你也好好听着。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的阴谋!这都是那个女人——对,织作五百子所做出来的勾当!”真佐子叫道。

“我在这里……”背后传来金属般的声音。

“勇治,你刚才说到一半被打断的话,那是真的,我是个淫荡的织作家女人。祈祷师虽然说这没有什么好羞耻的,但是家父教导我要引以为耻。不管怎么教,不管怎么教,母亲和外祖母都不肯放过我。葵、茜,你们的父亲全都是不同的男人!”

“死了……她……她死了。葵呢?马上把葵……”

“母亲!你冷静一点!你在胡说些什么?”

“母亲……”

“我很冷静。我的外祖父,你们的曾外祖父嘉右卫门,让自己和女工生下来的孩子成了当家。我的父亲伊兵卫,也是嘉右卫门带进来的人。五百子刀自——那个女人,把我的母亲贞子教育成织作家的女子。但是伊兵卫猛烈地抵抗,盖了那栋愚蠢的建筑物。五百子刀自不愿服输,就像对我的母亲贞子做的一样,甚至把我也教育成织作家的女人。但是……没错,就像祈祷师先生说的,社会早已不是那种时代了。到我这里来的男人,每个都不屑地把我看成一个荡妇妓女。我有多么痛苦……你们能够了解吗?”

真佐子紧紧依偎在一个陌生的青年身边。茜走过去,想要搀扶,却被挡开了。真佐子虽然憔悴,但气势依旧。

“夫人!已经够了,别再说了!”

伊佐间出声回答之前,门扉大大打开,真佐子进来了。

中禅寺严厉斥责,但真佐子却顶撞回去:“不,我要说。祈祷师先生,你明知道,却瞒着没说对吧?伊兵卫根本不期望那种愚蠢的建筑物可以封住织作家的陋习。那只是种摆饰,是对五百子刀自的嘲讽,只是这样而已。家父——伊兵卫计划了更骇人、更恐怖的奸计,布下了十层、二十层的天罗地网!伊兵卫这个人不是什么虔诚的信徒,也不是顽固的守法者,更不是什么人格高尚的仁人君子!他只是个执着于延续自己的血统,冥顽不灵的家伙!碧还有你们姐妹,全都被那个亡灵给害了!”

木场用一种看不出是愤怒还是不悦的表情瞪着伊佐间,说道:“伤怎么样啦?”

“怎么……”

——木场。

“是真的。”母亲盯着两名女儿,“听好了!我告诉你们我为什么会对碧那么疏远吧。碧是我们夫妇之间惟一的孩子,她是我和强奸了我的雄之介生下来的孩子!”

门开了。

“强奸?”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茜说。

“没错,那是强奸。谁要和那种男人上床?怎么能让那种人的后代当上织作家的继承人!他是父亲伊兵卫带来的男人,打从一开始——我们就被禁止发生夫妇关系!那个男人明明知道,却以蛮力制服我,强暴了我。噢,多么教人憎恨,可恶,一想起来我就浑身发毛!”

“她是那么低惹人怜爱,她喜好幻想,笑容始终挂在脸上……可是她一直很寂寞。家母对她很冷漠,而我和她年纪相差太多,不晓得该如何与她相处。我觉得……我好像一直把她当成洋娃娃对待。”

“为什么?伊兵卫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血统……”

“嗯……”

“为什么?很简单。家父只想让有自己血统的人当上织作家的继承人。所以……他让自己和女工生下来的雄之介当自己的女婿!”

茜的视线穿透门扉,看着另一头。“她……死了……”

“什么?那……”

伊佐间悄悄地来到她身旁。

“雄之介和我是异母兄妹。”真佐子说。时间暂时停止了。

结果,这家的女子一直穿着丧服。颜色与洋馆相同,从头到尾都融入其中。次女茫茫然盯着门扉的方向。

“碧——所以那个可怜的孩子,真的是近亲相奸之下所生的孩子。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啊!惟一一个夫妇间生下来的孩子,却是受到诅咒的血统束缚的孩子……我愈是心疼那个孩子,就愈想杀了她!她是那么样地可怜……我连正视她都没办法……”

茜站在庭院。

真佐子凝然不动,静静地发狂了。“所以,过世的紫是雄之介让外头的女人生下的孩子。而茜,你的丈夫是亮是雄之介强暴耕作的太太生下的孩子,是亮是雄之介的孩子。我吩咐你绝对不可以和是亮有夫妇关系,就是这个原因。”

他这么幻想。

“……原来是你禁止的!”

走上这条道路的人,全都被这座蜘蛛之馆所牵引、缠绕、动弹不得。就算想离开这座洋馆,缠住手脚的蜘蛛丝也充满黏性,绝对无法解开,身为苍蝇的伊佐间被囚禁在这座拥有蜘蛛网构造,犹如绘画般的洋馆中,直到它完全干透之前,都无法逃脱。

“当然了。就算母亲不同,我和雄之介也是兄妹。换言之,茜和是亮是堂兄妹,不可能生出什么正常的孩子。雄之介这个蠢材,连他父亲伊兵卫都小心回避的近亲婚姻都不放在心上,是个比恶鬼畜生更不如,更下流的人渣!”

朦胧的樱花树在两旁布满了整个庭院,背后则耸立着像以胶固定住黑夜般的漆黑洋馆。坚固的门扉另一头,稀疏地散布着低矮的褐色树木,中央被一条没有岔路的道路贯穿。

“这……太残忍了!这种事……”

走出玄关,经过樱花庭院,来到大门。

“没错,很残忍。然后伊兵卫的心愿实现了。现在这个家里,没有伊兵卫血统的人,只剩下五百子刀自一个人了。不管谁和谁生下孩子,全都是伊兵卫的后代!所以这一连串的事件……”

伊佐间从房间通往房间,循着线来到玄关。

“是刀自的……复仇?”

他总算明白今川说的话了。

“是那个女人想要断绝伊兵卫血统的阴谋。”

——立体而且放射。

“这……这太奇怪了!刀自她……”

把这些摊开在平面上的话确实会形成放射状,或者会变成蜘蛛网的形状也说不定。

“就算坐着,也能够指挥他人。这一点,只要看看你就可以明白了,祈祷师先生。灌输碧错误的讯息,给她房间钥匙的是刀自,这是对伊兵卫的报复。”

那里是线的终点。伊佐间不晓得总共有几条线,但是好像有一个房间,所有的线会抵达那里。那里就是这个家的中心。那里的门的数目,应该与开口的数目——线的数目一样多。伊佐间一开始以为大厅就是中心点,但是不对。大厅只在一楼有三个出入口,以及楼梯井的二楼有一个出入口而已。换言之,大厅只是某条线与另一条线交错的交叉点罢了。有四个门的房间全部都是交叉点,与直线交叉的横线则是封闭的。从横线的房间,只能透过交叉点的房间移动到直线再出去。

所以……所以碧才没有说出名字吗?

而这些成串的房间——线,集中在某一个地方。

“那所充满了愚蠢建筑物和伪善的学院,用它坚硬的石墙杀掉了浓浓地流着伊兵卫血统的碧。碧耽溺在伊兵卫所留下来的邪魔外道书籍里,是在那所学院。她等于是被伊兵卫给杀掉的。结果,那所学院的欺瞒暴露出来,终于关闭……刀自一定正在大笑!茜、葵,还有我——不知不觉中团结一致,帮她杀了那个孩子。那孩子、那可怜的孩子……”

屋子里有好几个开口,然后有多少个出入口,就有多少条线。与房间的大小无关,和楼层也无关,走廊和楼梯不算在内,这些地方都只是连接门的外侧和里侧的漫长连接点罢了。有两道门的房间也只是通道,惟有两道门当中有一道门通往外面的房间,才是那条线的起点。

真佐子嘶声大叫。“再怎么样也是我生的孩子啊!”

伊佐间慢慢地弄清楚蜘蛛网公馆的构造了。

壮烈的妇人朝着螺旋楼梯底下前进。“我再也不要任人摆布了!碧的仇……我来……”

真佐子要回来了,是木场通知的。

“住手!”

伊佐间前往玄关。

木场和青木抓住真佐子。

——差不多了。

“放手、放手!”

就这样,这座馆里的时间停止了。扭曲的家维持着最后的均衡。

真佐子挣扎,茜跑过来劝阻母亲。益田惊慌失措,在一旁狼狈万分。

阿节抱住了头,放弃一切的工作。

“夫人!五百子刀自不是元凶……”

葵哑然失声,茜陷入错乱,耕作一片茫然。

中禅寺正想说什么的刹那,螺旋楼梯下传来一阵伴随着回声的声响。

一通电话带来了碧的死讯。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庞大的影子从昏暗的走廊奔了出来,是耕作。

夜樱摇曳。

肖似外国人的一双大眼混浊不堪。一直折磨着他的不肖子,是他的主人与他的妻子生下来的孩子。耕作知道这件事吗?剃光般的秃头渗出汗水,农事服的腰上插着久留里镰刀。就像平常一样。

然后,碧死了。

耕作看到这场狂乱的骚动,也不受影响,说着“夫人,刀自老太太她”,然后大步向葵走去。

今早,真佐子前往学院。好像不是去救碧,而是去叫碧放弃挣扎。

“刀……刀自她怎么了?耕作!”真佐子叫道。耕作应着“是,就是……”,来到葵的面前。

即使如此,一般来说,还是会让她去吧。伊佐间没办法确切地形容,而且这件事若说不值一提,也的确是不值一提,可是他觉得非常难以承受,感到非常心酸难过。这是很难得的事,所以伊佐间才会请今川去找那个人。而他来了……

就算近看,葵也美丽得无懈可击。

可是……

标致得甚至损及人性的脸庞,陶瓷人偶般的两性兼具者。

伊佐间也这么觉得。就算这个只会哭着不断道歉的人去了学校,也不能改变什么吧。

“小姐……”耕作说道,“我刚才在外边听到了。”

茜不会会计,也不懂经营。她不了解股票和行情,就职的经验也很少,只曾经在是亮搞垮的公司里做过两个月类似社长秘书的工作而已,也没办法对家务有什么贡献。但是,听说母亲和妹妹强硬地叮嘱茜说:就算是这样,你去了学院也帮不了什么忙,所以用不着去,除非你去了会让状况有所好转。

“听……听到什么?”

茜还这么说。

“你是……真凶吗?”

——我太无能了。

葵一脸讶异。

听说真佐子和葵都忙着处理雄之介与是亮过世所带来的大量事务性问题。

“不好,快逃!”榎木津一跃而起。

因为事情不是发生在身边,所以伊佐间一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是女儿卷入杀人事件,母亲和亲姐姐却不去探望,仔细想想,这的确是一件很奇怪的事。说起来,她们应该没空照料伊佐间才对。碰到这种状况,不管是真佐子还是茜或葵,都应该立刻赶去关心才对。

但是他慢了一步。

从碧开始的龟裂,暴露出一家人的扭曲。

“那么你就……回冥府去吧!”耕作粗壮的手陷进葵的脖子那陶瓷般的肌肤。

茜说她无法理解这样的母亲和妹妹。家父过世、外子也过世了,这种时候最仰赖家人支持,然而家人却这样四分五裂——茜说着,泪如雨下。

一道粗重,响亮的声音。

葵放弃地说:必须迅速且适切地收拾善后。

伊佐间看见了不属于此世的情景。

真佐子断定说:碧就是这样一个孩子。

葵与耕作在跳舞。葵以耕作为支点,就像公园的游乐器具般不断地旋转,但是耕作的手并没有扶住葵的腰或手。榎木津被撞开,倒在地上。他被葵的身体撞开了。中禅寺跑过去,但是阴阳师也被葵自己的——平野所执着的那双美丽的脚给弹开了。木场、青木、益田接二连三地遭到葵的身躯攻击。

——可是,就算她是个罪犯,女儿还是女儿,妹妹还是妹妹,不是吗?

“住手!住手!你在做什么?”中禅寺大叫,耕作停了下来。

——就算是一家人,如果包庇她,道理上就说不过去了。

回转停止,葵的身体无力地垂下。

——如果碧真的犯了罪,就应该让她赎罪。

完全……死了。

而是亲情上的问题。

伊佐间总算发现自己吓瘫了。

所谓割舍,不是织作家同意将碧作为重要关系人交出去这样单纯的意思。

“耕……耕作!”

那天晚上,茜哭着对伊佐间这么说。

“夫人,对不起。”

——家母和舍妹都想要把碧抛下。

“耕……耕作,你……那是……”

割舍……

“我知道。夫人,这孩子……”

经过商议后,织作家割舍了四女碧。

“她是……葵是……”

警方认为杀害学生的实行犯就是碧。听到这件事,连真佐子,葵还有茜都大为讶异。

“不用说了。”

据他说,碧可能与学院里发生的教师命案、学生命案以及学生集体卖春的案件都有关系。

“葵是你的孩子啊!”

这个消息并非是由警方告知,而是学院——应该是柴田集团的首脑所带来的。

“所以……”耕作用一只手吊着葵,高举着,“所以……她才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警方怀疑碧的,其实是杀人的罪嫌。

原本是葵的物体左右摇摆着。

但是警方真正的意图在于其他。

“因为混进了我这种下人的下流血统,所以她才会杀人。夫人,对不起。”

警方似乎做出了这样的理论。当然,警方没有说得很白。都是葵问出来的。碧一开始就承认她待在大厅里,似乎灭洋必要旧事重提,但当初警方只拘泥于行凶时的不在场证明,完全不当一回事。

“不……不许你胡言乱语!”

当时,碧是不是试图设计是亮前往书房?是不是她把绞杀魔藏进书房里,再引诱是亮去那里?……

“可恶!”

葵一看到是亮回家,立刻就关进自己房间了。那么可以告密的只剩下碧一个人。碧平常几乎不和姐夫交谈,为什么偏偏这一天却向他打小报告?……

木场想要抓住耕作,耕作却用葵的身体挡住他,跑到真佐子身边。

厨房里的阿节和茜听到是亮大声叫道:“那个死老太婆竟然擅作主张!”茜闻声,才离开厨房。阿节也印证这个说法。

“耕……耕、耕作,把……把葵放开……”

这里出现了两个问题:雄之介在世时,是亮一次也没有进去过书房。还有,是谁告诉是亮有古董商前来鉴定的?

“这是我的女儿。这样就好了,夫人……”

碧好像和是亮一起待在大厅。

榎木津站了起来,耕作见状,戒备起来。真佐子趁隙抓起耕作腰上的镰刀,一刀刺进他的脖子。事情发生在一眨眼之间。

是亮从前天开始,就一直流连在胜浦町的酒吧里,早上十点才回家。当时,伊佐间和今川正在古董房间里鉴定物品。是亮回家时,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但是好像还是没喝够,又在大厅里喝起威士忌,葵非常厌恶这个不肖姐夫,一看到他,就关进自己房间里了。茜和阿节人在厨房里。

“夫……人……”

是亮遇害当天……

“她不是谁的孩子……”

听说学院拒绝配合搜查,也不肯交出碧,但这种目无法纪的行为原本就不可能行得通,警方要求织作家以监护人的身份说服学院。对于警方的要求,葵回答说她们不干涉学院的方针,但对象是未成年少女,因此这个问题必须慎重处理,要警方出示把碧列为关系人的明确根据。对此,警方的说明如下:

“……我生的就是我的孩子。”

没多久,警方就提出要求,要将碧作为重要关系人带走。

“咻”的一声。

警方的态度转趋强硬,葵与执法人员的对立益形激烈。不过他们立足的水平落差太大,说是对立,但争论的焦点完全对不上来。葵抨击警方对待老百姓的态度,以及他们对犯罪本身的认识不满,警方则回击葵不合作,并将她蛮横的态度视为是在隐瞒某些不可告人的隐情,不断攻击。

漆黑的液体从耕作的脖子喷发出来。着丧服的贵妇脸和手转眼染得鲜红,黑衣一片濡湿,显得益发漆黑。耕作的巨大身躯伴随着女儿的身体,慢慢地倒了下去。

恰好就在伊佐间糟溃眼魔袭击时——绞杀魔出现在碧的学校。杀害了一名学生,并遭到拘捕。学院比警方早一步前来向真佐子报告,但是信息似乎有些混乱,与警察陈述有许多矛盾。片段的信息令人无从掌握事件全貌,碧好像也没有危险,但是那时,碧的立场似乎十分微妙。

“碧、葵,对不起……我是个坏母亲……”真佐子慢慢地摇了几次头,“茜……就算只有你一个人……”

警察一天上门好几次。

说完之后,她把镰刀刺向自己。

在这个家里却扭曲了。她们并不是被古老陋习囚禁的反近代分子,然而一旦成为一家人,她们就崩解了。家族的魔力、土地的磁力、血缘的咒力——伊佐间不相信这些以修辞表现的无意义力量,更不相信什么超自然力,即使如此,他还是深切地感觉到一股难以违抗的重压,以及压力所造成的扭曲。这令他难以承受。

没有任何人阻止得了。

每一个人其实都非常普通,然而……

这是早已注定的结局。

完全没有难相处之处。

就这样,蜘蛛的大计实现了。

说到贤明,葵也贤明过了头,无可挑剔。硬是鸡蛋里挑骨头的话,就是太正直了。通常一个人的主义与主张,并不会与外貌及言行完全符合,然而葵却几乎是表里一致,如此罢了。伊佐间认为会讨厌葵的人,是因为自己有着不必要的执着和成见。至于因为她是女人,所以看不惯她的聪慧,这类偏见根本不值一提。

“……这就是……最后的机关吗……”中禅寺说道,如幽魂般站了起来。他的额头流下两道鲜血。榎木津站在他旁边,侦探的嘴角也破了。木场双手撑地,僵住不动。柴田一片茫然,青木昏了过去,益田好像撞到了头,站不起来。茜瘫坐在母亲的尸体前。这根本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情景。

茜十分勤勉,把伊佐间照顾得无微不至,甚至令他觉得过意不去,阿节虽然粗心大意,但个性开朗率直,让人讨厌不起来。真佐子虽然给人难以亲近的印象,但那是因为她贤明而且慎重,不会成天腻在别人身边,而是直来直往,反而让伊佐间觉得舒坦。

全都发生在短短几分钟之内。

只能这么想了。在这数天中,伊佐间对织作家的女性所抱持的偏见也消除了。

中禅寺闭上眼睛,深深地垂下头。

——我是受了天女的诅咒吗?

“这种……结局有什么用?”他说道,“她今后……”

伊佐间这么想。伊佐间生来就是个不执着的人,不管付出的感情有多深,都不会一直拘泥下去。然而……

他想到了葵。的确,如果耕作没有现身,这个家或许还有救。真佐子的诅咒也已经解开了吧。换言之……

——我想看到结局。

——这不是古老的诅咒?

伊佐间的手指受了伤,立刻在村子里的诊疗所接手治疗,但还是发了烧,结果回到这栋蜘蛛网公馆来了。其实伊佐间还有其他无数的选项,而且虽然自家很远,但也不是回不去的距离,不过……

“好像……全都结束了是吧。”一道虽然沙哑,却仍旧独具风情的话声响起。

伊佐间已经在这个扭曲之中待了好几天了。

“这下子……织作家又回到织作手里了。”

透过今川,请来不愿出马的中禅寺的,就是伊佐间自己。面对吱咯倾轧的扭曲,他无法袖手旁观。

喀、喀,细微的声音响起。

那么今天碧会死亡,也是伊佐间的责任。

走廊深处的黑暗里,声音逼近而来。

所以,尽管中禅寺知道那么多,却迟迟不肯出马。

“什么父权,这个家代代都是女人的家。”

如果不想破坏长期累积而成的巨大扭曲,并矫正成原本的形状,还是只有花时间慢慢导正一途。

喀、喀,犹如织布机运转的声音。

所谓扭曲变形,是抵抗偏颇的加压,为了保持平衡而产生的吧。换句话说,若是急剧地修正,或是一口气排除压力,可能连那不安定的均衡都给破坏。

“穷酸女工的血脉,这下子总算断了。”

压在头上的石头被取下,大部分的人都会感到松一口气吧。但有时候并非如此。

喀、喀,蜘蛛出来了。

因为中禅寺解开了诅咒。

滑行似的登上惨剧的舞台。

——石头被拿掉了。

“你……你是……”

但是,它却在今天发生了,原因是……

一个小个子的老妇人坐在轮椅上,笑了。

构造物徐徐地扭曲变形,不久后将从脆弱的部分逐渐崩解。被压出来的破损即使微不足道,也无法填补。构造物为了维持自己的构造而产生的龟裂,愈是填补,就愈会给其他部分造成多余的压力。显而易见地,不久后构造本身将会崩坏,只有迟早的差别。所以今天的惨剧即使没有发生,也一定会在不久的将来造访吧。

银色的,如丝般的白发梳了个髻,皮肤仿佛涂上了颜料般,机理细致。

然后承受不了它的重量,徐徐扭曲变形。

娇小的、娇小的……

伊佐间不太明白,不过他觉得家里的诅咒或许就像不知不觉间压在头上的腌菜石,与个人的自由意志没有关系。无论石头有多沉重,由于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所以人们并不会对它有所抵抗或批判。

“五百子……刀自……”

据传,这一家受到诅咒。

五百子像个孩子般,脸上堆满笑容,俯视着真佐子倒卧在地上的尸体,说道:

伊佐间心想,反倒是因为他们在场,所以碧非得在今天殒命不可吧。

“太爽快了。”

——不是的。

接着她睁大双眼,看到张着嘴死在地上的耕作,以及他身旁变得像团破布般的女儿,更加愉悦地笑出声来。

听说榎木津、木场和今川,还有中禅寺都在现场。伊佐间有点责难地想:明明有那么多人在场,为何竟无法阻止惨剧?但是伊佐间并不了解状况,无法有任何确切的感想。

“这个蠢货,不过是个下人的女儿,竟然妄想当上织作家的当家,太狡诈了。爽快、太爽快了……”

如今回想,茜送别时露出的寂寞神情,更让伊佐间感到不忍。

接着她看到陷入茫然,颤抖不止的柴田。

就此生离死别。

“哦,你是勇治吗?勇治啊,你还在啊。真是太好了,太好了。你啊,特地来看我这个老太婆了吗?好啊,好啊。喏,看哪,令人憎恨的嘉右卫门的血脉全都死光啦。这下子你阿婆也可以瞑目啦。”

——碧,路上小心。

“阿婆……你……是说外祖母吗?”

——那我走了,姐姐。

“你的阿婆长子啊,就是我的孩子久代啊。你是我的曾外孙哪,你是织作家血统最正当的继承人啊。不管是改了姓,还是换了代,你都是继承了代代传承下来的织作家血统的人哪。”

但是那一幕历历在目。

“织、织作……”

他不是感到悲伤,他与碧的关系并没有那么深。

“我为了将来设想,才把织作家的女儿送到外头去了。混进别的血统是无妨,但是妄想篡夺织作家血统还理直气壮,真是太嚣张了。我把和那位郎君生下来的久代改名为长子,送进名门北条家当养女,那就是你阿婆啊。”

一想到这里,伊佐间手指伤口就隐隐作痛,无法再继续躺下去。

“我、我是织作家的……”

那个男子……

“没错啊,只要你回来,一切就皆大欢喜了,这下子织作家的血脉也可以维持下去了。如果当初你肯入赘过来,我就不必做这些事啦。那个混账东西,那个叫贞子的,是嘉右卫门跟相模的女工生下来的女儿。伊兵卫那个蠢材,是流有嘉右卫门老家血统的男人。嘉右卫门这样还不满足,他可能是想让伊兵卫的孩子继承家业吧,真是太执迷不悟了。雄之介也是伊兵卫让越后的女工生下来的,竟然把自己的女儿真佐子嫁给自己的儿子雄之介,多么荒唐的大蠢蛋啊……”

那个有着一双肉食般眼睛的男子,把割开伊佐间无名指的凿子打进那个有如洋娃娃般少女浑圆漆黑的眼睛里吗?

——妖怪,这就是妖怪的真面目。

——怎么会有那种死法?

“……篡夺……血统……”

听说是被溃眼魔捣穿了左眼。

“岂能让他如愿?男人不能生子,女人生下来的孩子,对男人来说终究是别人的孩子。对男人来说,孩子全都是外人。女人生子,是把自己的骨肉分出去啊。只有自己生下来的孩子才是亲人。女人就是这样传递家业,世代继承,保护着家啊,永永远远啊。”

方才,织作碧死了。

所有人的都冻住了似的,动弹不得。

——蓓蕾尚未绽放就会被吹散了。

茜猛烈地颤抖,摇摇晃晃地爬过去,“曾奶奶,曾奶奶,你、你、你。”像个坏掉的留声机似的不断重复,抓住五百子的轮椅。

如果夜风太烈……

“放肆的东西!谁准你胡乱叫我曾奶奶了?不过是个女佣,不许你随便乱叫!”

是夜樱在骚动。

“女……女佣?”

鲸幕摇晃。

五百子用手仗敲打茜。

巨大的太阳明亮得叫人惊叹。尽管无论如何绽放光芒,都敌不过太阳,却依然皓皓闪耀。不过即使是日轮,亦无法酝酿出这片静谧皓白的世界,因此这片诡异的朦胧光线确实是月亮的魔力所带来的。

“爽快。太爽快啦!”妖婆用手杖戳着尸体,高声大笑,愉快地大叫:“喏,这下子就成啦,织作的血统保住啦!”

另一头是格外光辉灿烂的汪洋大海——抑或天空?

坚若磐石,永恒不绝……

白色与黑色的墙壁,窗框外是漆黑的树木。

中禅寺开口道:“你……你是……”

有一种鲸幕绵延不断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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